与市长寒暄之后,客人们走进已然人声鼎沸的大厅。如同其他的哥特式建筑一样,大厅的天花板很高,枝形吊灯高高地挂在上面,烛火在威尼斯水晶的反射下看上去比实际上更为明亮。墙壁上挂着法国塞弗尔生产的壁毯,这华丽的装饰是市政府从本郡某位老爷的宅邸里租来的,上面画着阿波罗和缪斯们在山林间徜徉,这些栩栩如生的人物看上去仿佛就要从墙壁上走下来一般,让市政厅的官员们不由得感叹一句这笔钱花的物有所值。
大厅当中摆着一条呈门字形状的长桌,桌子上铺着丝绸桌布,上面每隔一段距离就摆放着一座雕花的银质烛台,上面插着如同婴儿手臂一般粗的鲸油蜡烛。烛台之间放满了各式各样盛开的鲜花,让这桌子看起来比起餐桌更像是花坛。一些从没出过本郡的土地主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嘀咕,以为宫里的宴会只给宾客们吃花。在国王御座的对面,摆着一座巨大的冰雕,一只晶莹剔透的天鹅正振翅欲飞,那仿佛还带着纹理的冰做成的羽毛上还冒着白气。
自然而然地,来宾们都把自己打扮的如同圣诞树一样,整个大厅如同一座勋章,宝石和珍珠构成的海洋,那些胸前挂着的华丽勋章让男人们显得比他们实际上更加位高权重,而女士们胸前的项链和耳朵上挂着的钻石耳坠也让她们显得比实际上更加貌美了。
在典仪官的带领下,宾客们按照自己的地位高低就坐。自然而然地,距离御座越近,则这位客人的地位越高。唯一例外的是温切斯特市长,他的座位就位于国王的左手边,但这仅仅是由于他作为东道主要在晚宴开始之前致辞的缘故。
客人们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如同新来到某个家庭里的宠物犬一般,好奇地左右张望一番,和看到的认识的人点头致意,而后与自己左右的餐伴互相问候。做完这些以后,他或是她就把目光牢牢地锁定在那依旧空空如也的御座上,仿佛那椅子长了嘴,唱着塞壬的歌谣,会把听到这歌谣的人都吸引过去一般。一旦某样东西沾染上了一丝权力的气息,它就如同圣物一般被当作权力的化身崇拜,这世间的荒谬莫过于此。
在他们头顶上是一座巨大的钟塔,当那大钟在他们上方敲了七下时,门外传来一阵号角声,随之而来的是外面广场上如雷的欢呼声。
并没有人命令,屋子里的宾客们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椅子的拖动声,裙裾的摩擦声和靴子的磕碰声混杂在一起,几乎要把外面的欢呼声盖住。
过了几分钟的时间,今晚的主角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大厅的入口处。西班牙的菲利普动作僵硬地挽着自己未婚妻的胳膊,双眼直视前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仿佛是在梦游一般。他看上去如同一个游离在这一切之外的局外人,似乎对于身边的一切景象和声音都不感兴趣似的,这当中自然也包括他的那位未婚妻,此刻她正拉着菲利普的胳膊,时不时瞥一眼对方的脸。她的脚步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虚浮,脸上的红晕在明亮的灯光下十分明显,看上去如同喝醉了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