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出路吗?侯爵的脑海当中被多列亚上将脸上那垂死的灰黑色所填满了。西班牙舰队无路可去,他们没有任何可能通过不列颠人的封锁线,只能在滨海布洛涅港口内苟延残喘,让咸腥的海水一天天腐蚀船底的木头。一只被困在港口里的舰队,与一只沉在海底的舰队并没有什么区别,船只是用来征服大海的,将他们留在港口里,就只是些毫无作用的摆设罢了。
圣克鲁斯侯爵感到自己的大脑深处隐隐作痛,在过去的四十八小时里,他仅仅睡了几个小时罢了。无边的倦意包裹着他,让他的眼皮开始向下沉去。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港口的入口处,夜雾已经变得像牛奶一样稠密,再难看到不列颠舰队的踪迹。
他又看向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船员们,他们将头枕在炮架,弹药箱或是一切可以被当作是枕头的凸起上,那些被当作被子盖着的衣服已经被污血和炮灰染成灰褐色。
看到这样的军容,侯爵颇有些心灰意冷,他叹了一口气,重新走上了通往船舱的楼梯,回到自己的舱室里。他并没有叫自己的仆人来为他更衣,而是和衣躺在了自己的床铺上,没过多久就被那无边的倦意吸入了深沉的梦乡当中。
侯爵睡的很不踏实,他的脑海里充斥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梦境,时而是国王在向他说话,时而是某个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炮手正在给火炮装填,时而又是自己的妻子,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戴上珍珠耳环。不约而同的是,他们的眼睛都变成了两个黑色的大洞,血色的泪珠从洞里大颗大颗地向外流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侯爵从自己的梦境当中醒了过来,他是被船舱外面传来的嘈杂声和爆炸声惊醒的,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忍着喉头处传来的恶心感,在床上坐起身来。
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努力辨别自己是在现实当中还是深处梦境,直到一声爆炸声后身下传来的震动让他确信是前者。
仿佛一种不详的预感抓住了侯爵的心脏,还用力捏了几下。他从床上跳起来,匆匆冲出了房门,一进入走廊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走廊里光线昏暗,挤满了惊慌失措的船员,他们像是蚂蚁窝被灌水时四处乱窜的蚂蚁一样,在各个舱室之间无意识地奔跑着。
侯爵用力推开挡路的障碍,沿着记忆里的方向摸到了多列亚上将的舱室,他推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桌子上点着一盏将要燃尽的油灯,灯火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像是即将落山的太阳的颜色。
他走到床边,俯下身来,探了探多列亚上将的鼻息。
上将已经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