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膏在唇齿间化开是凉丝丝的清甜。
戚朝夕呼吸一滞,不由得松开了手,连带着觉得房中也热了几分,一点酥麻顺着指尖一路奔袭心头,柔软湿热的触感还残留着,他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指尖。
江离也意识到方才做了什么,两人视线一撞,触了火似的各自移开。房中一时安静,温度却不降反增。
过了半晌,还是戚朝夕干咳了声,状若无事道:“你方才独自在想什么?”
江离擦净了脸上药膏,下意识要答‘没什么’,三个字在舌尖打了个转,终究开了口:“我在想……程念的话。”
戚朝夕点了点头:“她能那么想,说服自己死心塌地跟着萧灵玉也算是件好事。”
“哪里好?”
“你以为萧灵玉果真有必要拦我们这一遭?”戚朝夕道,“程居闲之死对程念自然有极大的影响,约莫是萧灵玉也担忧她会因此生出异心,才特意引我们来试探她的心意。七杀阵表面上是冲着我,实则是备给程念的,持枪那女人始终关注着你们两个,倘若程念真被你说得动摇,恐怕今日就不会这样简单收场了。不过幸好,如今顾虑彻底打消,往后她在七杀门的日子绝不会差,而且看她鞭法的确是萧灵玉倾心调教出的,双方求仁得仁,还不算好事吗?”
江离缓缓地摇头:“我不明白。”
程念求一个关怀,萧灵玉求一个忠诚,双方求仁得仁,于是皆大欢喜?
那萧灵玉因程念可能叛离而起过的杀心、七杀门阴错阳差而致使程居闲的死亡,就合该被遗忘丢弃、抹去了真相来粉饰这一派太平?
戚朝夕沉吟了良久,脱了靴子,同江离并肩坐在通铺上,背靠墙壁,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窗上,他忽然道:“其实我曾经想过一了百了,干脆了结残生。”
“……”江离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戚朝夕仍旧望着对面的窗,入夜后的灯火将交错的人影印在窗纸上,仿佛观赏一出人间的皮影戏。他道:“就在不久之前。我遭遇伏击,摔进了地穴里,背上的伤口流血不止,可我却躺在那儿完全不想动,心想这样死了也罢,因为世上没什么可留恋的,更没有拼命挣扎着要活下去的理由。那时候一同摔下来的还有几个下属,其中有一个年纪轻的,跟着我有些日子,但我从没在意过,更叫不上来名字,他伤的不重,醒过来后先将我扶起来裹了伤,然后往地穴深处走了。临走前他还说了句什么,我也没听。”
没过多久,地穴深处猛然传来了一阵骚动,像是人的嘶喊又仿佛野兽低吼,回荡在潮湿阴暗的洞穴里分外诡异可怖,而那个下属迟迟没有归来。戚朝夕原本并没在意,直到隐隐约约听到了古怪的动静,他才缓缓站起身,一步步往里走去,那动静就一点点清晰。粗重的喘息声、交叠的咀嚼声,戚朝夕疑心地穴里有一群野兽在进食,然而随着视线越过石壁遮掩,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