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野兽,而是一群怪物在分食一个活人。
只能以怪物二字形容。依稀可辨的人形竟然全是孩童模样,宽大褴褛的衣衫下的身躯细瘦,雪白的头发长长地拖在地上,个个神态痴狂地团团围住地上的人撕咬,鲜血溅染在一张张稚幼苍白的脸上。被层层叠叠人影围住的那个正是他的下属,已然没了声息,只剩一只手臂颓然露在外面,手中还握着一片叶子,在地上洇开了大摊水渍。
戚朝夕抬眼望向稍远处,那里有道流淌的溪水,不知是自哪儿流下,水中漂浮着几片落叶。他忽然明白了,这下属临走前说的是替他找水。
“突然之间,我觉得若是这么死了,似乎有些对不住他。”戚朝夕看了江离一眼,自己先笑了,“就是为这么个古怪的念头,最后我杀了那群怪物,从地穴里爬了出来,才活到了现在。你不觉得听起来也有几分荒唐?”
江离默然思索,戚朝夕便轻轻地叹了口气:“人之一世,总要靠什么支撑着自己活下去,有人靠一瞬间的念头,有人靠旁人施舍的爱,也或许有人靠恨才能走下去。是非曲直,比得过心甘情愿四个字吗?”他顿了顿,看着江离,“归根到底,那小姑娘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好过些。”
漫长的沉默后,江离只是自言自语似的低声道:“……真相即便痛苦,却也清醒。”
“你怎么就有那么多心事啊。”戚朝夕笑了出来,摸出酒壶丢到了他怀里,“乖,不想了,尝一尝醉生梦死的滋味?”
酒壶已被灌满了,入手沉甸甸的,看来戚朝夕除了拿药,也没忘往酒窖里走一趟。江离迟疑了一瞬,接着仰头咽下了一大口,烈酒入喉,仿佛吞了团火,他猛地咳了起来。
戚朝夕赶忙帮他抚背顺气,诧异道:“这么大反应,你该不会是从没喝过酒吧?”
江离点了点头,咳得话都说不出,苍白的脸颊泛起绯红,倒相比平日多添了几分艳色。戚朝夕歪头注视着他如玉般的侧脸:“那酒量深浅也不知道,醉了会哭吗?”
江离缓过气来,偏头对上他的视线,轻轻笑了一下,将酒壶递过去:“试一试。”
戚朝夕也跟着笑,接过了酒壶大口饮下。
这时门扉‘吱呀’又一声响,薛乐刚进门就被惊了一跳:“这屋里怎么一股酒气……你们这是做什么?”
地铺上两人同时朝他看来,戚朝夕拍了拍身旁,连声招呼:“来来来,今晚咱们三个不醉不休。”江离虽没说话,眼底却也罕见地带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