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应一把攥住了戚朝夕的手臂,用力地盯着他的面容,近乎是失态了,旁边的弟子和沈慎思忙上前劝他,沈应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松开了,喃喃点头:“是,你是秋白的儿子。当年你娘沉着身子,悲痛欲绝,又赶上一场大雪,可我除了匆忙送走她,连派人照顾也做不到,多年来全无消息,我还以为你们母子……”
他一副陷入往事的神情,也没在意这话被弟子们听了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戚朝夕微微一笑,顺着道:“沈掌门的恩情,我们母子自然没齿难忘。”
沈应没接这话,吩咐了沈慎思几句让他与弟子先回去歇息,然后将戚朝夕带回了自己院中,两人在正厅中坐定,弟子沏茶后关门离去,一室安静。
沈应靠在红木椅背上长久地出着神,戚朝夕坐在左侧,并不出声打扰,只静静地等着。
过了足足一盏茶,沈应颇为唏嘘地叹了口气,道:“你在江湖上‘一剑破天门’的名声,我是听过的,却没料到你就是秋白的儿子。以他的武功资质,倘若不死,名声一定不下于你。”
戚朝夕笑了一笑,抬手示意弟子放在他手边的剑匣,道:“还请沈掌门先验一验这把佩剑吧。”
沈应看出他无意多谈,无奈地叹了口气,捧过剑匣慢慢打开,湛青色的寒芒流泻而出,剑身映出了他不复年轻的眉目。沈应的手指落在剑上,轻轻摩挲而过,最终停在了剑柄之下的刮痕上,忍不住又道:“你可知你爹的这把佩剑名为什么?”
戚朝夕略一犹豫,如实道:“晚辈不知,还请您解答。”
“剑名问水。”沈应合上了眼,慢声道,“我和秋白先后拜入门派,是最为亲近的师兄弟,及冠赐剑时,我与他的剑同出一炉,师父令我们自行取名,以为毕生警醒,我和他商讨了半月有余,方最终定下,我的剑名为叩山。叩山问水,上下求索,吾生有涯,知也无涯。”
那是刚刚及冠的青年人,于武学虔诚的求知之欲,对剑道坚定的探索之心。
戚朝夕心中一动,滋味莫名,他娘柳如冰没有与他详细讲过戚秋白的生前之事,每每提起,开口总是一句温良,而后就哽咽得说不下去了,他那时年纪不大,却也懂事地学会了避开这个话题。
因此戚秋白之于他,更像一个模糊的倒映水中的影子,直到此时,这个影子才多了点鲜活的痕迹。
戚朝夕不由得一笑,隐约带了点自嘲意味:“这么说来,我与他实在毫不相像。”
“不,像的!”沈应道,“你长得像他,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
“……”
沈应看出戚朝夕的神情终于起了细微变化,满腔心绪如江海翻倒,愈发难以压制,仿佛再不开口就要被生生憋闷而死,他强撑着说了下去:“这些年我一直活在愧疚之中,不知你娘有没有同你讲过,是怎么同你讲的,但我不能不对你说实话。当年是我,是我追上了私奔的他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