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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磬不再说话,他给男人转了一笔钱,一笔足够他填补父亲赌债的钱。

    宠物摇着尾巴,笑得欢快得意。

    他很少在陆磬面前笑,陆磬盯着他的笑容,那双眼里有不可磨灭的光亮,为什么自己从前并没有发现呢?

    陆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也不知道痛苦从何而来,他好像永远停在十几岁的那场葬礼上,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一点也没消散,他的心智停留在那个雨天,下葬当天他穿着一身黑,黑衣黑伞白玫瑰,这些构成了他父亲的葬礼。

    白玫瑰被他放在了墓碑前,那有许多花,无一例全是白的,葬礼上有许多人,是他父亲生前的同事又或者亲友,他与其他三个兄弟站在一起,等待雨停。

    这场大雨下了很久,从早晨到傍晚,一点也没小下去的征兆,他无聊到开始发呆,目光穿梭在那群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中,辨认他们的身份或名字。

    人群是默然的,默然的人群有种悲悯的意味,偶尔也有不合群的存在。

    陆磬看见有人落泪,哭得很安静,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哭的人长得很好看,有双我见犹怜的眼睛,她身形消瘦,立在雨中,狂风几乎要将她刮走。黑伞挡住了她的半张脸,陆磬只能看见她的白洁无暇的侧脸。

    他认得她,这个女人是他父亲的未婚妻,小些的时候,陆续意带他们见过面,在陆家大院,女人笑得很好看,年龄也小,她不怎么说话,即使说话声音也很小,她的胆子与她美艳的长相并不相符。

    陆续意叫她的名字,只叫后面两个字,显得亲昵,女人以笑意代替回答,满目柔情,陆磬现在想来那里面盛满了爱意。

    可这样一双写满爱意的眼睛,口中吐出最冷酷的决绝。

    他们的婚约在春天定下,又在春天结束。无人知晓原因,为何女人在与陆续意毁坏婚约后,投入了段诩的怀抱。

    接着陆磬又看见了段诩。

    他穿了一身整齐干净的黑衬衣,没有外套,只穿着球鞋,白色的球鞋沾满了淤泥。他没有带伞,雨水倾注到他的身上,他浑身上下湿透了,也不吭声,这位生来高贵的太子爷有个拖油瓶发小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污点。

    他好尊贵,尊贵的身世尊贵的气质,漂亮的脸蛋,阳光的气质,这些美好的品质在这场大雨的冲刷下荡然无存。

    他看起来好无助,眼底有什么滚落在泥泞的土地,手中的玫瑰被他攥得很紧,陆磬隔着不远,瞧见他手心捏出的血迹。

    但他有些想笑,不合时宜的笑声从他口中断断续续传出,他以咳嗽来掩盖自己的得意,他想这世上不止他一人没走出来,与他一同坠入谷底的还有许多许多,只是他们的尊严阅历乃至家世,都不允许他们难过。

    大雨滂湃,陆磬眼角弹上几滴雨水,顺着脸颊落下,好像失魂落魄后上天留给他最后的颜面。

    陆续意死去了,陆磬的乖孩子游戏就走到了尽头。他心底有个无底洞,深渊里尽是卑劣的思想,钥匙被陆续意偷走了,于是死后一切归为原处。他想起自己短命的父母,偶尔幻想自己还是林家快快乐乐长大的小孩,事情绝不会落到如今这种地步。日夜折磨他的回忆写满了思念,他得到的比他失去的多,可正因为得到了,于是更加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