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韵哭过了,眼睛通红,她简短地向知春讲述了廖莹跳楼的过程,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疲倦和深藏于其中的一丝解脱。
知春一边听,一边点头,想到廖莹此时的样子,不真实感远远多过恐惧,她认识的廖莹是动态的,浓墨重彩的,一举手一投足都要让周遭的人感受其强烈的存在感,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遭到儿子的驱逐。
知春仿佛看到廖莹推着轮椅来到阳台,抬头看一眼明晃晃的天空,脸上写满了倔强,她决定不再向这个世界妥协,也不再祈求施舍。
这是五月中旬的一个傍晚,天气晴朗,知春透过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夕阳印衬下的晚霞,鲜红如血。
05-斯人未远
葬礼上,荣钧做了儿子该做的一切,但没掉一滴眼泪。
知春从人群中端详自己的丈夫,想:他的心是铁石做的吗?
但荣钧对妻子却又如此体贴,知春怀着身孕多有不便,很多仪式荣钧都替她挡掉了,他甚至不让知春去殡仪馆。
“你在家里等我们。”他说话时,手指习惯性地一抚知春的额头,脸上毫不掩饰溺爱和疼惜,也并不在乎亲戚们异样的目光。
所有仪式完毕后,荣韵交给弟弟一只铁盒:“这是妈妈留给你的。”荣钧没伸手,荣韵也没退缩,两人默默地僵持,知春看不下去,走上前去接了。
盒子里是几件老首饰,还有一些相片,都是廖莹与儿子的合影,从荣钧一两岁开始到十多岁的都有。
年轻时的廖莹不难看,但那一脸想要征服全世界的神色却经年不变,荣钧站在母亲身边,淡淡地笑着,一如与知春初见面时那样。她忍不住想,这对母子究竟是何时才反目成仇的?翻阅这些照片时,知春已经洗过澡上了床,她把照片摊得满床都是,荣钧进门,都找不到可以坐的地方。
他低头,看也不看就把照片归拢起来,然后搁到床柜上,转头问知春:“累不累?”
知春摇头,手里还捏着最后一张相片,默不作声递过去,荣钧接了,本想顺手丢向床柜,终于没忍住扫了一眼。
那是唯一一张荣家的全家福,摄于荣钧8岁那年,相片上,荣钧和母亲相偎,荣韵则靠在父亲怀里,四个人都笑得很幸福。
他默默地把相片放下,即使不侧头,也能感到知春正用带一点谴责的眼神盯着自己,他的手指在柜面上弹跳了两下,终于拾起那摞已经理好的相片,坐回床边。
知春爬过去,靠在他肩头,陪他一起看。
历史在相片中得以回顾,荣钧脸上的冷漠渐渐淡化,坚硬的线条趋于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