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喜欢这样蘸墨。”
霍一猛然间转头,正巧撞进孟扶渊黑沉一片的瞳孔里,如临巨海深渊。
第67章
孟扶渊胶粘在霍一的面庞之上,带着无可忽视的凌厉与锐利,直到对方已经习惯性地低下头来,避而不答,似乎手足无措,孟扶渊早有预料,闲暇悠然地轻轻摩挲祛口的衣料,面色寡淡,语气也清淡,宛如初冬的雾气,“你知道,我所言的“他”,是谁吗?”
霍一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霍一直觉孟扶渊似乎在给自己下套,孟扶渊最爱用婉转迂回的话术来套出一些对方难以启齿的秘密,跟随孟扶渊的时日一长,霍一也知道孟扶渊的环环相扣严密周全的手段,只是平日里孟扶渊都是清雅随和的贵公子做派,不爱摆架子,对影卫也和善可亲,对自己更是……他身为一庄之主,胸壑之中的算计总是被旁人忽视,连自己也差点忘了。
稍加忖度,霍一认为还是要说出来,藏着掖着反而会给自己招来嫌疑。
霍一眉心微跳,生怕自己的表现露出破绽,腹稿在舌尖来回打了好几个滚,确认话语里没有漏洞了,霍一才敢发出声音,却还是刻意将语速放慢,这才稍觉安心,“是那位……子碌公子?”
孟扶渊未置可否,乜斜双眸打量霍一颔首时半张脸的眉眼,葱白般的指腹脱离繁复的绣纹,转而在布料上轻敲几下,孟扶渊话锋一转,轻声询问道:“你为何要低头?我很可怕吗?”
霍一下意识地抬头否认,“不……”
两人视线再一次撞上。
霍一心跳陡然骤停,额头和鬓角已经微微沁出汗珠,对方的视线过于炙热滚烫,凌厉锐利,像是浴火之后的剑锋,仿佛足以揭开伪装的假面,叫人无地遁形。
霍一不敢多看,想低头又想起孟扶渊方才言语,颇为无措,正打算将视线往左移开,来逃避这次对视,却不想对方先结束了这次电光火石般的目光交汇。
孟扶渊伸出双手,露出一截皓腕,不急不慢地将紫檀案几上的几张信纸托起来,正是霍一方才替孟扶渊代笔的几首小诗,此刻墨迹已经干透,竖直悬在空中也不怕墨汁会顺势往下流,于是孟扶渊双手移至眼前,放在眼前细细打量片刻,又问道:“你这小楷写的倒是端正刚劲,颇有柳家风范,练过?”
霍一回道:“是。庄主谬赞了。”
孟扶渊闻言轻嗤一声,似笑非笑,眼底晦涩不明的情绪聚集堆积,宛如化不开的松烟,“他喜行书,字迹一般都是潇洒飘逸,你与他书写的风格偏好,倒是大相径庭,可你们握笔取墨的习惯,却是如出一辙。所以我有时会因为这些无意间的动作,觉得你与他实在是相像,可细想之下,你们又完全不像——”
孟扶渊将手里的诗词重新压回松木镇纸之下,视线重新霍一的脸颊,顺着对方的轮廓轻描,轻柔得像是春风拂面,明明没有重量,可是目光里却藏匿无名的威压,仿佛薄如蝉翼的刀片,看似软绵无害,却能剥开皮肉,叫人卸下假面,“燕大侠聪慧过人,可否为我指点迷津?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