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一片无形的巨压笼罩于咫尺高的檩椽之下,将空气挤得稀薄,叫人无端心慌,在弥散不去的窒息感中挣扎煎熬。
里衣被冷汗浸湿,霍一尽力维持脸面上的冷静自持,其实神思已经乱作一团,头颅昏聩沉闷,宛如被纠缠的蚕丝填满,又如生锈的机关,勉强吃力地运转。
庄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究竟是睹物思人,无心之言,还是试探自己虚实,又或者是……霍一不敢设想,但不得不面对的最棘手的情况——
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无遗?!
可是,倘若庄主已经认出自己,知道自己违背庄主的命令改头换面卷入江湖纷争,必然直截了当地将自己的易容术同伪造的身份一同揭穿,会雷霆大怒连声质问,又何必白费口舌,与自己打哑迷,说一些意味不明的试探之语?
所以,孟扶渊还没有确定自己的真实身份?所谓这些举动,只是为了试探虚实?
不敢妄下结论,霍一总觉得这个结论过于草率,他猜不透孟扶渊的心思,那双瞳孔黑沉宛如倒映长夜的幽幽湖面,深不见底,叫人无法抵抗地沦陷的同时,似乎一眼就能将对方看穿。
霍一希望是自己的心虚在作祟。
可是此刻霍一也明白,说的越多,破绽越多,所以他选择保持沉默。
好在孟扶渊没有步步紧逼,继续追问。
静默无声地蔓延至书房的每一个角落,将孟扶渊轻淡的声音放大,变得厚重,清晰可闻,“你想不明白也正常,我自己的心思我自己都难猜。这几日我一直在琢磨,勉强有所收获,我想,大约是我曾经实在是太喜欢他,满眼都是他的一举一动,所以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在别人身上找他的影子。”
霍一闻言松一口气,心防稍卸,却忽觉胸腔那里空落落的。
孟扶渊又缓缓道:“你猜的不错,就是那位子碌公子,其实你曾与他会过面。”
霍一装作一脸震惊,“我见过?”
“我还记得,你说在骆山,有幸蒙受霍大侠的救助。”
“子碌公子……就是……那位霍大侠?”
“很震惊吗?”孟扶渊视线飘忽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觉得,霍大侠是个什么样的人?”
霍大侠是个什么样的人?
本该是最有资格给出答案的人,但霍一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准确地说,他如何以燕元白的身份回答,该夸还是该贬,霍一犹豫半晌,给出一个泛泛而谈,模棱两可的回答,“……霍大侠愿意施以援手,我想他应该是一位光明磊落,热忱心肠的侠士?”
孟扶渊嗤笑,“你就是这么评价你的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