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听霜定定地看着他。
宁时亭轻轻把浸了药水的纱布贴在他的肌肤上,依旧垂眼,眼神凝肃,说话的声音因为要不断稳住情绪,清细中能听得出一些强压下去的颤抖。
“臣也,想念殿下。但这不能成为我希望殿下追着过来的理由。”宁时亭轻轻说,“该说的一切,我都在请辞书上说尽了。殿下也请体谅吧。”
“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因为这件事而对我道歉?”顾听霜声音喑哑。此时此刻,他不再有少年人的桀骜与戾气,只是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狼,委委屈屈地舔舐伤口,发出咕噜噜咕的声音,寻求亲狼的抚慰。
他的眼睛也垂下来,黯淡之中咬着牙,拼着最后一口气。
“为伦常?”顾听霜问道,他伸出手摁住宁时亭的手——这动作哪怕他有意或无意,从他们相识以来,就已经重复了许多次,哪怕宁时亭手套不离手,但是他依然下意识的心惊。
顾听霜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他完全不设防的人,对于毒鲛这个身份,哪怕他自己三令五申,顾听霜也只是当成耳旁风。这种忽视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率性与直接,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撼动。
“殿下知道臣与晴王的关系名存实亡,婚书也给殿下撕了。”宁时亭轻轻说。“臣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在乎。”
顾听霜没听出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只以为宁时亭这句话意思是指换了一个君主效忠的事。
他避开他的视线:“那你就是不喜欢我。”
宁时亭静静地看着他,没吭声。
“要是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不强求。但你没有。”顾听霜说,“世间婚配哪有这么多情投意合天生一对,我就是强要了你,你其实也没法奈何我。”
“殿下这话已经是气话了。”宁时亭把新的手帕浸入热水中,轻轻说,“臣知道殿下不会这么做。”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顾听霜问道,言语中透出某种固执,“从前你喜欢我爹的什么,现在我都可以给你。要我说,论抱负与心胸,我远在他之上。我不如他阴谋诡计,不如他刻薄寡恩,不如他年长有阅历,这些我认,但我以后会成长,阅历能提升,沙场我能去。你不在西洲,我一样把府上人管治得很好。或许你看我觉得幼稚,天真,但这就是我,你要喜欢这样的我。”
“殿下一直聪慧,眼光也厉害。”宁时亭说,“殿下长大了。”
“那你给我一个理由,我可以等。”顾听霜说,“只要你给我这个理由,我不缠着你,我只陪你,等你愿意的时候,你告诉我一声。”
他眸光清亮,执拗而单纯。
宁时亭想了想,嘴唇动了动,最后手上的事也放下了:“臣从没觉得殿下幼稚、天真过,在臣眼中,殿下……就是世间最好的一切。”
顾听霜看着他,微微睁大眼睛。
他从没有在宁时亭这里听过这么直白坦然的话——或者说,以前仿佛有类似的场景,鲛人细长的手指掠过他发端,轻轻说:“殿下今日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