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末敏感地察觉莫狄的精神力时常处于失控的边缘。他让莫狄吃药,然而每到这时他就会被莫狄一把抱进怀里,美其名曰“被安抚好了”。季末心中担忧,然而看着莫狄一脸坏笑地逗自己,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
距离莫狄给他代课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某次季末去A大上晚课,终于有学生想起来问那个戴着明黄色丝巾、疑似有异装癖的哨兵老师是什么来头,季末抿唇答道:“很优秀的一个研究员。”
说这话的时候,季末的神情柔和了一些,眼里流出笑意。学生们很少听季末这么直白地表达对某个人的欣赏,纷纷睁大眼睛,一下对莫狄的印象有了改观。
有人说,只需要七秒就可以决定对人的第一印象,这种不可磨灭的印象的可以持续一生。季末对莫狄的第一印象却分成了两个——一个是七年前,停电游乐场里的少年哨兵;另一个是两个多月前,午后的咖啡厅里笑得灿烂的陌生人。季末想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
这两个第一印象的共同点,都是安心和温暖,这种感受已经强烈到足以让季末忽视夜夜做的关于莫狄要杀了他的那个预知梦。
尽管,他现在的夜晚只会重复这一个预知梦了,但他仍然会在清晨醒来,急匆匆地拭去脑门的冷汗,推开房门,在看到莫狄的身影时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安心的浅笑。
从莫狄说“研究已经发生的预知事件没有意义”,还有“杀了预知对象”这种话之后,季末这一个月没有再给莫狄发预知案例。
他隐约感到莫狄态度有转变,然而不确定到底是为什么。
而另一方面,季末也下意识在拖延。
似乎不让莫狄继续参与案例分析,他那些害怕的或者不愿意想的事情就不会到来。
于是季末自欺欺人地搁置了工作。他现在想起来莫狄,就只会想到哨兵在厨房里乒乒乓乓的身影,或者是明黄色丝巾里贴着脖颈的斑颈鼠兔,抑或是贴在自己腰侧拇指的温度。
——直到白海青来了电话,说过几天就回塔。
白海青在电话里问起了他们的进度,又说边区这边出的事跟季末的第五个案例有关,让他们尽快把案例全部过一遍。
季末挂了电话,抿唇呆了片刻,最终动了动鼠标,在仅剩的案例三和案例五之间犹豫了一下,发送了案例五。
季末平静道:“白部说案例五与他正在边区跟进的案子有关,我们要加紧处理。”
“好的。”莫狄迅速下载,他扫了一眼,然后说:“那这个案例弄完之后,就剩下案例三了吧?”
季末停了一秒,然后“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补充道:“你那个trigger的构想,大概率是对的,你也在案例五上试验一下。”
3014年夏季,季末被白海青召入塔,正式在塔内研究所半工半读。
刚进塔的时候,季末几乎没有话,跟个游魂一样,白海青安排什么他就做什么。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父母已经去世,哥哥断绝了关系,夜里如果做梦就梦见世界毁灭,他不晓得这种日子有什么活头。
3015年6月8日,季末沉默地给父母扫了墓。季初没有出现,也许是在边区正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