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掀起帐子,透出里间的光景。张国舅半坐着,怀中抱着一人。
那人躺在国舅怀中,长发散乱,半掩着一张艳丽的脸,竟正是当初宋皎去春昙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艳离君。
国舅叹道:“本来以为玉儿是个省事的,没想到竟也是个吃人的虎狼崽子,当初他插手兵部事务,还以为只是他一时的意气,没想到现在竟动起真格的来了,如此六亲不认,独断而行的,他越发出息了,只怕再过个一两年,就没人制得住他。”
怀中人道:“豫王倒是很识大体啊,若不是他,这会儿想必我也在诏狱了。”
“豫王看着确实还算听话,”国舅沉吟道:“就是那个程残阳不太方便……”
艳离君笑道:“怕什么,只要王爷是跟国舅爷一条心的,程残阳一把年纪了,总有法子。”
两人又沉默了片刻,张藻嗅到外头送来的淡淡香气,忽然道:“今日有一件奇事,那个宋夜光的舅舅突然跑去找豫王,像是有大事,可又什么没说就走了,总不会是宋皎在外头出了事吧。”
艳离君道:“国舅爷怎么还惦记着这个人?”
“永安镇的事儿就是给他毁了,若不是永安镇那事在前,给太子抓了把柄,这回京内事发我又为何这样被动,”张藻磨了磨牙:“真想立刻要他的命。”
艳离君却道:“那个人,国舅且先别动……”
张藻低头:“怎么,你有用?”
“西南道不是好走的,”艳离君笑道:“且先看这宋按台有没有命过了鹭安江罢。过了江,才是真龙呢。”
“真龙?”张国舅惊讶,继而笑道:“你说宋夜光么,他也配?”
“是真龙还是真凤凰,或者是落水狗……当然是国舅说的算。”艳离君眨眨眼。
张藻大笑:“越来越喜欢你这张嘴了。”
“还有好的呢,”艳离君换了个姿势:“太子殿下不是要立威么,岂不知强极则辱的道理。国舅且等着看吧。”
就在宋皎跟诸葛嵩船行水上的时候,宫内养心殿中,皇帝看着那一堆弹劾太子的折子,脸上一阵阵发黑。
他本来已经很少劳心再批折子了,多数都是交给太子去料理,但这些……却非逼得皇帝亲自过目。
这几天,朝中的言官们像是在过节,极为热闹。
几乎每天都会有一样新的弹劾罪名冒出来,比如太子纵容酷吏,刑讯逼供,手段残忍;比如滥用奸臣,提拔亲信,这指的是京兆府那事发的曹主簿;而最近的则是太子为公报私仇,害死了御史台巡按御史宋皎的二弟以及姨娘两人。
别的那些,皇帝可以暂且按下,只是望着关于宋府的这些折奏,实在伤神。
皇帝真心觉着太子的性情已经比过去沉稳的多了,他不相信赵仪瑄竟会干这么幼稚之事,但是,宋洤死在牢狱之中还可解释,那宋家那个朱姨娘,就没的很蹊跷了。
太子对此的解释非常简单而明确,说朱姨娘“大不敬”,所以交由大理寺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