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以弦是她教学生涯里的一个意外。她从来没遭遇过,自然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明明几个小时前她还凶巴巴地训了人家,这会儿人家不但没有反骨,还乖乖巧巧地来主动示好,她倒有点不知所措了。
房间还是开着那个自带香雾的加湿器,窗帘都拉上了,客厅最亮的那盏大灯,把两人细微的动作都照得一清二楚。
“俞老师,喝水呀。”余以弦率先打破了安静。
俞萌听罢动了动手指,然后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算作是她与余以弦的和解。
她缓了缓语气,让自己尽量显得自然些:“有事吗,怎么了?”
“来找您说一下明天的戏呀。”余以弦也端起杯子,她学着俞萌一手捧在杯底一手扶着杯壁,觉得自己也多了两分淑女的气质。
“去洗澡吧,明天不拍了。”
还好两手拿着有双重保障,不然余以弦差点把手里的杯子甩出去,她惊愕地看着俞萌,“为什么?”
“明天休息一天,我带你出去一趟,回来再拍。”
剧组本来已经发好第二天的通告单了,结果晚上又重新发了张表格到微信群里,看更新内容是临时提前了几场戏。下午俞萌一直没来,包括刚刚的电话,都是她在忙着跟苏伊青申请调整明天的安排。
“噢!”余以弦松了口气,把扑通直跳的心脏又按回了肚子里。她以为今天糟糕的表现让俞萌跟苏伊青汇报要撤了自己,毕竟开机之后才换掉女主角这种事,在业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去洗澡吧。”俞萌也知道她是误会了,见她脸色变化夸张,一脸仿佛从地狱返回人间的样子,不免稍稍弯起嘴角。
“好!”余以弦快乐地跳进了房间里,这两天她连行李箱都搬过来了,洗漱用品都在,一副要在这里常住的架势。
平心而论,余以弦表现是踩在合格线上。戏装一扮上,合眼微微仰着头,是真有盲人那味道出来了,但好的演员不光要做到形象上接近,更要能从内心深处与角色共感,从角色本身出发去理解所有情感与作为,才可能将角色真实化。
余以弦是个感受力很强的演员,她很善于发掘和展现角色丰富的情绪,这是她的天赋,但正因为是她的天赋,她使得太过顺手,太过惯性,有时候演出来就失去了一点接地气的味道,或者说过于程式化了。
庆戏的招牌就是业界的保证,所教导的表演体系当然是很严整完备的,可演戏不是照本宣科,余以弦小小年纪就被固化演戏套路,不是一个值得欣喜的事情。
这样一个从小就众星拱月般成长的天之骄女,和顾楚的人生经历相差太远,俞萌始终觉得她缺乏了些真实的生活体验,这也是俞萌无论如何都尽力协调出这一天的休息时间,非要带她出去一趟的原因。
黑色的SUV从城市道路开到郊区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余以弦趴在副驾驶位的窗户上往外看。一眼望去都是稻田,田里偶尔能看到有农民戴着斗笠弯腰干活,远远瞧去就像指头那么大,他们身后则是一幢幢建造不太符合规范的农村小屋。
余以弦从来没来过这里,有些新奇又目不转睛地盯着。今天虽一大清早就被俞萌叫起来了床,但她现在并不犯困。
俞萌边开车边侧眼看了她,见她好像喜欢,便稍微减了点车速,关掉空调,把窗户降了下来,让风顺势吹进车里。
“阿巴阿巴阿巴!”
能和俞萌单独出来,余以弦莫名兴奋,她对着风口不断开合唇齿发出声音,因车速而起的大风则往她嘴里呼呼地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