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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底,内核其实就是西方男人的东方女性情结。

    这一场《蝴蝶夫人》,主唱的人便是最近在新派人物里鼎鼎有名的宋丽玲。

    在这个旗袍与洋装、西服和马褂并行的纷乱年代,许许多多的怪诞人物也层出不穷。宋丽玲既是人们口中不屑的“戏子”,便是以男儿身留长发穿中性衣服,也只是茶余饭后让人徒增笑耳的谈资罢了。

    更何况自古以来男旦盛行,戏台上女装,戏台下“女装”,倒也不算新鲜。有人说他过于入戏,有人说他精神错乱,但无一例外的,对他那张混合了东西方之美的脸,夸一声雌雄莫辨,不算过分。

    即使是身穿素衣,那一张脸,也足以使得整个画面都绮靡秾艳。

    歌剧这种艺术形式,爱得人极爱,就像附近座位那些洋人;不爱的,自然就恼它不知所云咿咿呀呀,例如坐她隔壁的袁世卿——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折磨自己。

    洋人看京戏,国人看歌剧,没有包容海涵之心,可不是怎么看对方都觉得对方是垃圾。

    半途听袁世卿说,宋丽玲的《贵妃醉酒》唱得极好。

    吕竹闻言,恍然大悟地瞟他一眼:原来这就是袁戏霸“委屈”他自己来听歌剧的原因。

    他得了程蝶衣的虞姬和段小楼的霸王,现在又看上了宋丽玲的杨贵妃了。

    果不其然,散场的时候,袁世卿又不请自入地跑去了后台。

    借他袁四爷的光,吕竹也毫不费力地跟着进去了。

    这戏院小,因此后台也没有程蝶衣所合作的段氏戏院的阔气,不像段氏戏院那样会给主角特意留一个单独房间化妆。不过作为主角总有那么点儿特权,宋丽玲的化妆桌,另外用帘子隔了一个角落,也算是“单间”了。

    一个打杂的大娘掀起了帘子和宋丽玲说了一声,那雌雄莫辨的脸便转过头来,昏黄灯下,艳丽之至。

    有时候,内在天赋都在同一个高度上,外形契合度就成了区分的因素。

    所以程蝶衣是楚汉相争时期的虞姬,而宋丽玲则是盛世大唐的杨妃。

    袁世卿还是和之前当杠精杠段小楼那样,句句引经论典却又暗里带刺,说了一大通,不外乎一个意思:你的杨贵妃唱得那么好,别唱这些乱七八糟的歌剧了……

    于是站在墙边的吕竹就看到本来还是坐着的宋丽玲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袁世卿一眼,然后就站起来,把帘子给放下了。

    也就是袁世卿这个戏痴能容忍宋丽玲这么不给面子的行为了,他爱极了宋丽玲的杨妃,见这次没有打动他,也没有怎么生气,拦住了蓄势待发的手下,自个儿戴上帽子遮住了他那“聪明绝顶”的脑袋,说了句“来日再访”之后,就自觉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