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徐开慈已经懒得再去做什么检查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知道那个溃疡会越来越大,后面可能还会变成别的。
但相反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如果不是身体上突然有的变故,徐开慈还要孤身一人以这种状态不知道还要活多久。
如果不是要亲眼看着程航一走到他该去的地方,徐开慈应该在他的那个小公寓里,一直到最后一分钟。
徐开慈骨子里算一个有条理和安排的人,知道自己身体这样后就在脑子里有了清晰的安排。
给盛观南写了最后一首曲子,尽管盛观南嫌弃说像摆白事的时候拉的,但他也靠这个曲子拿了金钟奖。
包括校庆的时候去看恩师,也是他对自己的安排。
可惜人算不敌天算,他没算到程航一会这样。所以还得回家,还得为程航一最后做点什么。
桌上的仪器还在响,徐开慈呼吸微弱地躺在床上,又无力地闭上眼睛。梅静坐在他旁边,她双手杵在床沿徐开慈的手,双眼通红地看着自己儿子。
她的腕间还戴着徐开慈送她的那只镯子,可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徐开慈却病得毫无生气。
前天晚上才吃过晚饭徐开慈就上吐下泻,一开始以为只是普通的着凉,可后面在替他清洗身体的时候,家里下人却说徐开慈便血。
短短送到医院着二十来分钟的时间,徐开慈又吐了一次,这次却是猩红色的。
对梅静来说,这一生中最灰暗的日子从徐开慈坠楼那天,变成了今夜。变成了徐开慈嘴唇染着鲜血,眨着失去光彩的双眸对她和徐春晔说:“爸,你答应过我,要尊重我所有的决定。”
——“我的决定是放我离开,不要救我,不要让我继续以一个残疾人的身份活着。”
当徐开慈说这句话的时候,梅静的呼吸都觉得像被冻住一样,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怀胎十月,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太残忍了,好像徐开慈吐出来的那些血,都不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反过来是梅静身上流出来的。
一瞬间什么优雅矜持,什么得体教养,什么绝艳影后,这些都通通被抽离和剥得干干净净。
他只是一个母亲,他的孩子病了,她想让她的孩子活着,可是她的孩子说如果这么活着其实是一种折磨。
她又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受折磨。
徐开慈就这么静静躺在医院里,只是做最基本的保守治疗,以延长他停留的时间。
他还是每天都在吐,及时已经用了止血的药物,也还是拦不住他的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