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下一秒进来的是温柔的程航一,还是他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的徐春晔,他都无力反抗。
可睁着眼睛,面对未知的恐惧,已经是他能给自己的最后一点体面,总不至于来者何人都不知道的好。
至少徐开慈是这么想的。
但是时间太漫长了,过得太慢了,慢到他能听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地跳,一秒一秒地过。
慢到他觉得,或许根本不会有人进来。
或许自己紧紧绷着的那根弦,根本就毫无意义。
这辈子本来就是自己一个人过,一个人来,又一个人去。
其实这种日子徐开慈是过过的,在和程航一分开的那一年里,自己也是这么每天一个人,一个人躺着,一个人疼着,一个人面对漫长的黑夜白天。
但正因为一个人熬过这种日子,再一次面对的时候,才会觉得更痛苦。
古时的战士在等来援军之前会不会崩溃,徐开慈不知道,但他觉得自己已经崩溃了。
后来甚至他觉得,进来的是医生,又或者是梅静,哪怕是徐春晔都行,只要是个人进来,只要进来一个人陪陪他。怎么都好,怎么都行,只要别再让他像一块烂肉一样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程航一你去哪里了?你是不是也害怕了?你别怕啊,我都活过来了,我都已经听你们的话活过来了,你为什么还没出现?不是你说的,只要我醒过来,你就再也不会离开我,你就一直陪着我么?
大概战士从来等不来援军,他死在了天光破晓之前。
徐开慈也一样,他原本睁得大大的双眸已经开始涣散。
这个时候反而已经不会有多余的想法,看天花板就是看天花板,看吸顶灯就是吸顶灯,那些面目可憎的幻想已经通通消散。
一同消散的,还有他最后一点斗志,和想留给自己的体面。
以至于连程航一开门进来时发出的动静他都没有察觉,还在盯着苍白的天花板,还有时不时会闪几下的吸顶灯。
——“程航一,想想办法吧,我熬不下去了。”
——“程程……你别走了……一个人真的太难熬了……”
原来差不多的话从同一个人嘴巴里讲出来,竟然会让程航一体验到不同的疼。
程航一知道徐开慈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去迎接他心心念念已久的死亡和解脱,却只能身不由己地睁开眼睛面对活着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