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打更敲了钟鼓,徐慨方收拾起册子与名帖,一抬头却见昏黄的油灯下,小姑娘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酣。
徐慨顿了顿收拾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勾唇笑起来。
油灯下的小姑娘看起来有些疲惫,脖子上还挂着围兜布条,头发丝儿贴在额头上,眼下有些许乌青,嘴巴水灵灵的,略微嘟起,看上去天真且不设防。
徐慨的目光移到含钏的手上,微微蹙了蹙眉。
手指头怎么有些红肿?
左手食指与小拇指红彤彤的,像两根发出来的红萝卜,肉肿得有些高。
徐慨胸口像被重锤擂过一般。
这是什么?
为什么会肿?
是不是做菜的时候被辣椒辣到了?
还是不小心被油溅到了?
怎么这样不小心!
徐慨低低弯腰,伸手抚了抚含钏红肿的手指。
小姑娘迷迷糊糊地摆了摆,“...别闹...痒...”
说着便不由自主地挠了挠,许是挠疼了,又哼唧了两声。
徐慨紧紧抿唇,手垂在身侧,有些无所适从,一抬眼却见那只圆滚滚的圆脸丫头低眉顺目地站在角落,招了招手问,“你家掌柜的,手怎么了?”
突然被点名的小双儿小碎步跑过去,捎带了一眼这位冷面阎王话里所指究竟是个啥。
喔。
冻疮啊!
小双儿赶忙道,“...天气冷了,长的冻疮。”又想起来这些个公子哥锦衣玉食惯了的,哪里知道冻疮是个啥,怕是见都没见过!又便开了口解释道,“您不知道,这东西被冷着了就会长,只要长过,往后每一年冬天,天儿冷了就会长出来...也不是甚大事儿,就是痒得很,捏自个儿手指关节的时候,又疼得不得了。若是没照料好,红肿的地方还会皲裂腐烂。”
徐慨一张薄唇抿得紧紧的,看了眼趴在桌子上睡得咂嘴的含钏,再看了眼那双红红肿肿的手,长吸了一口气。
“你们掌柜的,最近很累?”徐慨声音放得很低。
小双儿想了想,点点头,“...有些忙...主要是忙着试菜...”
岳七娘寄了这么多好东西,又恰逢深冬,快要年关。
掌柜的带着他们做腊肉、熏香肠、烤腊排骨,又挨着试从福建寄来的干鲍、海参、咸鱼干这些个海味干货,他们吃了个油嘴油腔的,却也着实把掌柜的累到了。
做菜不累,想菜式累。
可这些话,给小双儿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对着这冷面阎王说...
小双儿佝了佝头,目光局促地盯着脚尖。
早知道,当时投魏先生一票了...要不胡文和大人也行,再不济白家的四喜小哥儿也挺好...
都比这秦王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