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彬蔚顾不上他向来自诩为洒脱出尘的风仪,一屁股跌坐在南蛮王宫里一处勉勉强强留个平整能坐人的地方的石阶上。
陆彬蔚自己也不敢相信, 一动灵力就岔气, 一打架就闭眼的自己居然能靠碎得七零八落的肋骨胸腔中那口气撑到现在。
强行窥探动用天机来探看下一步战局的走势, 在在短短几息之内计算完下一步十几万人的军队该在一天一夜都走不完的南蛮王城中如何排兵布阵, 一口气也不能停地写传讯符飞到各处。
是陆彬蔚这一天之内强撑着一口气不断在重复的内容。
好在逼得满城上下精锐尽出, 人心惶惶, 王宫没一面完好墙壁留下的人终于是走了。
陆彬蔚顾不上国师究竟去了哪里,究竟是重伤在身不得不避退,还是仅仅换了个方向不和他死磕下去。
他只想捡一块没有扎人碎瓦片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汝阳公主一瘸一拐走到陆彬蔚所坐的台阶旁, 靠着佩剑支撑身体不倒, 她往前的几个时辰里, 剑锋已经数不清掠过多少人的脖颈,溅起多少血花燃在皇宫碎裂的红墙之上。
有魔修荒人的, 也有自己这边叛逃士兵的。
砍到最后,汝阳公主几乎要疑心剑锋生锈, 剑刃翻卷。
为了节省力气, 汝阳公主没有多余的言语, 只是递了一个小瓷瓶给陆彬蔚。
陆彬蔚认出瓶中装着的丹药是被夸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的世间奇药,周室压箱底的宝物,想来是汝阳公主出嫁时给她挣脸面的一件贵重嫁妆。
他虚弱地摆了摆手,示意这颗丹药太过贵重, 自己消受不起, 让汝阳公主自行好好保存着。
汝阳公主开口, 声音带着久战过后的沙哑疲惫:“我也不想浪费这颗丹药,但是——”
她没有驻剑的另一只手勉强抬了一抬,往城门口方向一指:“国师虽走,西荒魔修大军却又来围在了城门口。”
南蛮王城地处西南,再往西除几座偏僻的城池外,就是终年冰雪不化的连绵雪山,将南蛮与西荒两头串联起来。
在陆彬蔚和汝阳公主,乃至于整座南蛮对国师左右支绌,难以为继之时,西荒的魔修大军顶着雪山上的刮骨罡风,暴烈气候,越过绵延万里的贫瘠环境,碾压王城往西几座零零落落的可怜城池,来到南蛮王城外。
昔日富丽,有高墙重阁,层叠楼桥做阻碍,让人望不进王宫内的奢侈繁华,唯觉王室威严不可侵犯的皇家遍地残瓦碎漆。
没了阻碍,陆彬蔚听到远自城门外传来的马蹄踏地声,震甲拔刀声,那种声音如在寒风中藏了细碎锋利的钢针小刀,使人毛发皆寒,寻着骨节缝隙里刺进去,扎得人起浑身一个哆嗦。
陆彬蔚抬手,迅速将丹药吞咽了进去,不忘问汝阳公主:“还有吗?有的话再来一颗。”
汝阳公主没好气送他一个白眼:“姜后那处想必是还有的。就要看陆帅能不能有命去镐京拿到手了。”
汝阳公主一面看着陆彬蔚的伤情,一面忙着调度士兵,不可有丝毫的疏忽。
主将弓着身听完汝阳公主的吩咐指挥,直起身来,嗓子微微颤抖着问了一句:“王后,我们能赢吗?”
南蛮本是偏远之地,不以刀兵武力为王。何况之前还在国师手里折损了一半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