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次欲言又止,看君子游抖得厉害,只得把话又噎了回去,吩咐桓一公公去挪了个炭火盆,趁着支走后者的空隙到了君子游身边,紧着用毛巾擦去了他头发上的水珠,焦急道:“这场戏做的,苦了你了。又是挨打又是淋雨,身子骨吃不消吧。”
君子游道:“皇上请放宽心,微臣还不至于连这点苦都吃不得。”
“你是识时务的,知道太后那边逼得紧,朕便只有让定安侯与之相斗,才能自处。”
“微臣懂得皇上的苦衷,从入朝后放任太后拉拢微臣便是此意,是要让微臣针对振德赌庄、西南商行,乃至定安侯府的这笔被记在太后头上,而非王爷。如今政-局动荡,您想要他们鹬蚌相争,从中获取渔翁之利,就必须取得定安侯的信任,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就是处置了我这个擅自行动,不遵皇命的大理寺少卿。”
“君卿……”
“虽说早已料到皇上是为了今日的谋划,才会放过搅乱了缙王婚事的微臣,但微臣还是打心底感谢皇上,能给微臣这一生留下如此快活的回忆。”
说罢,他俯首三叩天子,而后起身,脱下毯子,朝外走去,口中念叨:“有些人活着,是不屑于权倾天下,万人之上的。微臣……多谢皇上。”
看他离去的背影,渊帝倍感惆怅,回身扶着桌案,对藏在屏风后的花不识道:“朕总觉着,他似乎早已做了必死的觉悟,是朕……耽误了他。”
花不识答:“也许,他只是顺应了自己的命数,这也怨不得旁人。”
渊帝心中不忍,那人才刚出去,他便快步到了殿门前朝外张望。
只见君子游对仍跪在地上的萧北城伸出手来,也不知看向何处,嗓音沙哑的劝道:“王爷莫等了,就是等到明早,皇上也未必会见您。”
“君心未决,尚有转圜的余地。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你且回去歇着,莫要管我。”
君子游倒也真的顺了他的心意,转身便走,毫不拖沓,甚至无需萧北城再劝。
渊帝了解自己这个侄儿的倔脾气,当下派人将二人都送回府去,却仍是打动不了救人心切的萧北城。
他愣是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时大雨才息,而在房内也等了一夜的渊帝摇头捻灭了灯芯,叹道:“还真是会给朕出难题啊,罢了君子游的官,很快就会有人为免夜长梦多而杀他灭口,只凭缙王是护不住他的。可要是朕发话保他,此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花不识侍奉在帝君身侧,看着他的脸色,便知他心中所想。
“卑职以为,留他一命的法子并非没有,却未必保险。世间少有双全法,在二者取舍之间,皇上会优先考虑的自然是江山社稷,如此想来,卑职便有个法子。”
“快快讲来。”
“如今京城人尽皆知,君子游的本事可不止于侦办疑难杂案,既然如此,皇上何不尝试从另一边入手……”
到了天大亮的时候,渊帝听从花不识道建议,便下了逐客令,命有失察之过的萧北城回府自省,闭门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