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院住院部C区的护士长这段时间和那个叫宋蕊的年轻女人混得很熟了,有时候对方照顾爱人忘了吃饭,她还会从医院食堂打一份带过去,两个人也经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因此警方先找了她来,希望能起到一定的自杀干预作用。
但事实证明这并没有太见效。
蕊姐整个人已经翻去了护栏外,情绪倒没有很激动,甚至看起来还有一些闲适的模样。这么冷的天,她外套也没有穿,坐在天台边上闲闲地哼着歌,鲜红的长袖连衣裙下一双细细的腿慢慢晃悠着。
只是每当她不经意地转过头时,苍白的脸上神情却有些茫然。
护士长绞尽脑汁,小心翼翼地酝酿着措辞,蕊姐像是在听她说话,又像是全然听不进去,就在对方犹豫着想要再往前迈近时,她忽然缓缓地回过了头。
禾子来了吗?她平静地问。
护士长犹豫地回头往身后看,早已赶来的警方对她点了点头。
她张了张口,一声来了却在她身后响起。
这是属于男人的声音,甫一传进蕊姐耳里,女人的脸上便逐渐露出笑意来,不再似方才那漫不经心的模样,整个人十分危险地迅速扭了个身,在周围的惊呼中,上半身趴在护栏上,笑眯眯地对走来的人挥了挥手。
禾子。
毕禾穿过众人走上前,一直走过离蕊姐最近的护士长,但没等他走近没等他走到能一伸手触碰到蕊姐的范围里,护栏外的女人又笑着道
站住。
毕禾下意识停了脚步。
你怎么穿这么少?蕊姐责怪地看看他,冻感冒了多不好。
毕禾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他想他应该像平日一样露出笑嘻嘻的模样来,像以前那个在蕊姐眼皮子底下混日子混不吝的样子。
但他做不到,他心里有一小团火焰,走投无路地四处乱撞。
没事。他对蕊姐道,声音莫名地平静,反正你也看不到了。
蕊姐愣了愣。
毕禾又道:你是不是要死了?
身后人群大惊失色,警方低声吼道:他在干什么?!
蕊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毕禾。
烈烈的风中,毕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宽哥呢?
蕊姐眼睛睁得大大的,长时间缺少睡眠让她眼下的乌青越来越明显,但这天她像是化了妆,稍稍遮了一些连日来的疲惫,仿佛是许久之前清丽可人的模样。
但此刻她的眼瞪得太大了,看着几乎有些渗人。
她看着毕禾许久,才从唇边颤巍巍地吐出两个字:死了。
毕禾心里有一个玻璃瓶,蓦地碎裂开来。
他死了呀。蕊姐歪了歪头,突然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眼泪,他死了。
毕禾艰难地吸了口气,问她:所以你也要死了吗?
蕊姐流着泪,却笑道:对啊。
那你怎么还不跳?毕禾突然问。
蕊姐又是一愣。
为什么要特意叫我来?毕禾被风吹裂了嗓子,要我来看着你跳下去吗?
蕊姐下意识摇了摇头。
毕禾扯着嘴角笑了笑:别否认了,就是这样的你不想活了,你要我看着你死,要让我感受你的悲伤,让我往后都记得你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