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只虎杖,半只宿傩(2 / 2)

    “别闹。”背着她的人懒懒开口。

    由声带发出的磁性声线带动空气的震颤,他用富有魅力的声嗓不紧不慢地说道:“不想掉下去摔成一滩烂肉,就老实一点。”

    如果将少年澄澈明亮的音色比作新酿的清酒,那么成年男人低沉沙哑的声线则是沉淀了年岁的醇香浓酒。他轻描淡写地说出相当可怕的话,而且听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如果不照做,或许他会松手把自己丢下去。

    不知怎的,她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少女乖巧地伏低身子,胸脯隔着层层交迭的华贵布料贴在男人的背上。束起长发的白檀纸早已消失在夜色中,细软的发丝扫过男人的耳朵和脸颊,像不足月小猫的指甲,只挠得人心痒。

    他感觉到冠以“月之神女”名号的年轻女人主动将娇小的下巴主动搁在硬邦邦的肩头,而后便放松身体,软软地趴在自己的背上。身躯柔弱无骨,像他吃过的用于供奉神佛的唐菓子,又有点像儿时吃过的牛奶煮干制成的苏。

    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被人从佛寺劫走,宿傩散漫地想。没有丑态百出地大哭大闹,该称赞她胆子大呢,还是说已经被吓傻到说不出话的地步了?

    从茂密的丛林上方掠过的身影如深谙飞翔巧技的枭鸟般平稳轻盈,她老实伏在男人的背上,几乎感受不到颠簸。倦意如潮水般袭来,花掩嘴打了个呵欠,下巴忽然一疼。尖利的黑指甲嵌进细嫩雪白的肌肤,渗出一颗细小鲜红的血珠。

    “胆子很大嘛,女人。”

    这是一个月亮销声匿迹、星光黯淡的夜晚。少女吃痛睁眼,茫然望向转过来的神情冰冷的脸孔,哪怕近在咫尺,缺少摄入新鲜鱼类导致的轻微夜盲让花也看不太清男人的真实面目。他的脸上左右各有两点微弱的反光,他冷冷注视神女接下来的反应。

    如果不是因为留着她有更大的用处,这颗妍美动人的头颅下的皮囊想必滋味美妙。

    风掀开梳理齐整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纤秀的眉目微微拧起,和矫揉造作的贵族女性不同,据说是从月亮上来的少女直白地表露出不舒服的表情,覆在双眸上的眼睑颤动着,浓密的睫毛下流出盈盈的光亮。

    她终于开口,纡尊降贵地回应人世间的凡夫俗子。贵族以和平民说话为耻,更遑论与之为伍。

    “我想睡觉……”月之神女的眼里盈着薄薄一层水雾,仿佛祈求一样低声呢喃,毫不作伪的困倦表情像是下一秒就会昏睡过去。

    声音倒是不错。

    两面宿傩放开被自己掐出细小血点的下巴,默默转开脸。困得不行的少女立时软趴趴地倒在他身上,不一会鼻息就变得匀长起来。

    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看见四只眼睛时的惧怕和鄙夷,想想也是,被他当着一众僧人的面压在佛龛上肆意妄为时,她也没有露出惊恐的神色,相反还好奇地伸手去捏他撑在边上的两条胳膊。

    该不会是个傻子吧,宿傩想。

    过了一会,他扭过头望望神女安静的睡颜,是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傻子。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