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鳳凰女孩)(1 / 2)

华宵之夜 Major Alex 5130 字 8个月前

公路的一角,歪歪扭扭走着一高俩矮三个娘们。靠后的那位骑着大马,手举玉米烟斗时不时抽上一口,正聚精会神听着边上一位脖子系着紫色薄纱的女子,描述连日来的遭遇。

    「太残暴了,没想到你们这班贼娘们那么毒辣,要让我去折磨一个男的,这种事绝对做不到。」她似笑非笑地扫了我一眼,讥讽道:「结果将他打了个半死,自己却伤了十个人,而你两度被他揍到吐血昏厥,这个战损比实在是叹为观止,魅者拷问人原来这么有趣。」

    「药店老闆个子虽矮,但在精神上是个巨人,咱们软硬皆施,甚至故意让他尝些肉香,到头来也没问出秘密。能将他镇住的只有Dixie,可她也被暗世界群畜们害死了。」天竺菊极尽渲染每场肉战,看得出泅水之星长期生活在一个禁慾环境中,听得既神往又害臊。她趁势使出杀手鐧,摇着奥莱莉胳臂撒欢道:「你要为我们报仇啊。」

    「怎么报?你瞧见是哪些人开的枪?我哪怕再能打,也对付不了几十上百人好不好?」奥莱莉对我有好感,她抚着我湿漉长发,问:「醉蝶花,你们所认识的那个泅水之星,他是怎样的人?」

    「他是一位作风硬朗且极富责任心的长者,广受大家尊敬,在生活中与我们是密友。」我怎可能知道瓦莱松何许人也,只能抬出许多溢美之词加以描绘,当说起老汉惨死在尸鬼女王之手时,奥莱莉不免黯然伤神,她收起烟斗,哀叹太冒失了,但这却给她长了记性。我轻轻挠了下她的手背,问:「泅水之星,出来前有人叫我们凤凰女孩,那是什么含义?」

    「凤凰女孩?这要看他是说即将成为凤凰,或已经是凤凰,两者意义天壤地别啊。」她扫了我一眼,答:「凤凰是传说中的大鸟,相传必须死后才能化为烈焰,形容越挫越强永不屈服。可你俩生得肤白貌美怎能提剑奋战呢?我看,那人所说的,就是催你俩去送死。」

    「好吧,你不必笑得那么贱,我当然知道这是十死无生的勾当。」我自讨了个没趣,只得推向下一个话题,问:「阿辽硫在哪?我要如何才能去这鬼地方?」

    「原来你绕了一大圈,真正想问的是阿辽硫啊,这个就更容易了。」她朝我一伸手,眨巴着大眼訕笑,道:「给钱啊,我立即就能带你去,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我搜尽全身衣袋,只有可怜兮兮的四十块钱,外加几个钢鏰。

    「你耍我玩哪,我指的不是美刀!」奥莱莉愤恨地甩手上来,将纸币拍落一地,叫道:「四十块你也敢跟老子提阿辽硫?我说的是弗洛林弥音盾,就是你所谓的暗世界通用货币!」

    说着,她气鼓鼓在怀中乱掏,擎着一个赤铜硬币给我俩过目。这种钱天竺菊据称见过,丧妇脖颈间掛着的诸多垂饰中,就夹藏着几枚。不过它的正确叫法是恩币,而不是弥音盾。

    「我的天哪,原以为是菜鸟,没想到比菜鸟还不如,老子真的怀疑你俩是不是魅者。按说你们这种卖身女最贪财,怎会不知弗洛林币呢?恩币是个人之间立下的契约,好比我替你杀了个仇人,那么你便欠下我一笔人情债,往后要以命补偿,因此恩币无法交易。弥音盾才是流通的币种,你去鸽童的跳蚤市场,或想提高自己的阶限,都会用到它。要去阿辽硫,得集齐十个弗洛林才行。不过依老子看,你俩恐怕把命搭上,每人也只能挣到一块钱。索性还是当回whore吧,哄头面人物开心,陪他们上床,耍得尽兴了没准还能得到些鑽石赏赐。」

    「我不要鑽石赏赐,就想要这个币。若是按市值计算,多少美刀兑换一块?」被人蔑视的废话我已听得生出老茧,自不会当回事,又问:「豁出性命才只能挣到一块?开玩笑吧?」

    「无价,并且没有交易所,懂了吗?你这天下第一蠢妞!」她愤然收起硬币,冷冷回应。

    「也许它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你们收入那么低,平时怎么消费?」天竺菊掩着嘴偷笑。

    「日常的话与你们一样,还是以世俗货币结算,弗洛林币针对的是现实社会做不成的交易,就像阿辽硫,就算你有几百万又要上哪买去?看来你俩是真傻,不是装的,那就听好了。」

    所谓的弗洛林币,是她们北欧地区的叫法,而在其他国家,各有各的名称。例如在华语地区,叫做鹤币,在美国叫做公约金,与我们世俗社会的货币完全是两个概念。它能在暗世界买到许多特权,例如彼此间蛇胚交易;要自立门派开山;想获得某种头衔与军职,或者参加最高规格的圣皇登基大典,都有明码标价。

    在世俗社会中,每当出现经济危机,通货膨胀或GDP负增长,国家储备银行都会搞增发,发得越多就越容易造成财富流失,从而导致货币贬值,民生凋敝。然暗世界不同,它们从古至今,流通的弥音盾数值没怎么变过,完全是以在册成员壮大来决定要不要增发。

    负责铸造弗洛林币,集中储备在一个叫高堡的连锁地底银行内,支出一块有记录,谁人收纳也有记录,对号查找便知具体流向。倘若你理解不了,就将它想成是一家街机游戏铺,老闆本身不铸代币,它们只在店里流通,大致便是如此。

    想赚取弥音盾难如登天,例如我们这种凤凰女孩去送死,即便侥倖成功,也只能挣到一块钱;而别人替买家行兇,割个人头也是一块钱,全然不是以付出心力多寡来计算的。奥莱莉身上共有三枚,其中两块在回老家后,要退还给死去同伴的家属,作为补偿金。

    「这多不方便,谁都有应急之时,一旦需要用钱身边又不够,那该怎么办?」听完我瞬间崩溃,去趟阿辽硫要花十枚,恐怕我累死累活打工到死,也挣不到这笔钱,相比之下,我还不如去派恩维尔躺在迪姐床上做梦更容易些。泅水之星听完,却做出仰天大笑状,说那种方式叫返梦现象,所视所见都是心理安慰,难以传达给对方知道,与真正的阿辽硫差之千里。

    见状,我只得另闢蹊径,又问:「地下世界有没有俗世里的那种亿万富翁呢?」

    「款爷当然有啊,但他们的财富,也都是世俗的金银珠宝,与弥音盾无关。倘若你成为圣维塔莱一员,就会收穫一枚,拿着它可以去往任何地底世界的產业消费,住宿、用餐以及旅行。每到一处都有人给你记账,用完就有专人前来收走,所以一般没人会去使用它,仍以世俗货币消费。而没有这块钱就去不了许多机密重地,更无法与人交换情报。所以想挣钱,就得找个好的代理经纪。因此,头面人物实际拥有也就百来块,不是你想的那样家藏万贯。」

    「我似乎有些懂了。」天竺菊贼眼骨碌碌打转,绕出了牛角尖,她推了我一把,问:「公羊们不是提过赔偿金吗?像我们这种作乱之人,会被送进白塔监禁,由暗世界最高法庭做出审判,推算出需支付多少罚金。有钱可以买条命,没钱就得服苦役,兴许指的就是它。」

    「没错,就是这意思。弥音盾只能用来消费成本特别高的特殊服务,像阿辽硫那种地方,通常都是为寻求遗產下落,人们才肯一掷千金。例如某人亲友在外埋了笔钱,但这傢伙死了无从寻找,只能去那里问明答案,所以在排价上最高。」奥莱莉连连点头,继续拿我开涮,道:「哪能让你和女妖派谈情说爱之用呢?真是乱弹琴!」

    「原来如此,怪不得为了蛇胚或炫彩,他们肯花大价钱,这里头全都是生意啊。若是捕获大长老夺得复製这颗超级宝鑽,不就等于拥有了聚宝盆吗?」我一拍脑门,也绕出弯来,不仅又气又恼,叫骂道:「我怀疑他们干掉Dixie,没准也是为了获取某些技术,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什么斩妖除魔,替天行道,毫无利益的事他们怎肯这般兴师动眾呢?」

    「你头一天知道啊?就是这样。有了钱就能召集部眾,利用人马能获取更多的钱,雪球越滚越大。」天竺菊朝我比出个开枪的手势,问泅水之星说:「这家叫高堡的储备银行在哪?」

    「誒?难道你想打劫银行?怎么你现在变得胆这么肥?别忘了咱俩还是死刑犯哪!」闻言我惊出一头冷汗,忙擒下她胳臂,冲奥莱莉摆手道:「别听她胡说八道,早上喝多了。」

    「你觉得我是那种告密之徒么?魅者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当回事,想干就去干唄,不多尝几次暗世界铁拳,又怎知自己有多孤陋寡闻呢?正因弗洛林是三大世界的通行货币,所以高堡不归属任何一方,它是独立的营运机构。」泅水之星却全不在意,她依旧掛着轻蔑的冷笑,自言自语起来:「既然连你们都能想到的事,别人怎会想不到?古往今来想打劫它,誒?」

    「怎么了?你干嘛不往下说?难道歷史上有人搞过高堡吗?」我俩异口同声发问。

    「你别说,本世纪还真发生过一起。」奥莱莉低头啃着指甲,陷入了沉思之中。

    弥音盾作为通行货币,时常因损耗老旧等原因,被召回并重新铸造,因此成了大盗们抄掠珍宝的最佳契机。既然有强人,那就自然有护卫,古代圣维塔莱就是专事押运弗洛林的官军,每次出行都是前拥后簇,人马浩荡。进入十九世纪后,铁路运输成为主流,高堡也与时俱进,建设起无计其数的地下网络,被称为肠虫,专用于押送钱币的专列,名唤胶囊。

    胶囊列车流速相当快,每经过一段距离就解货上其他胶囊,然后再层层转运。这是为了防备中途被盯上,有人利用时间差劫走,堪称最高安保等级。所以,何时胶囊到班,沿途行车多久都有精确计算,自打施行后没再出过一起事故,将所有覬覦珍宝的人打了回票。

    儘管这套既快捷又压缩成本的模式,十分高效,但仍挡不住遭人惦记。五零年代末发生过一起,那就是着名的奥斯陆劫银案。有架满载着新币的胶囊无端失踪,连同两名押运人员一起消失在密闭轨道之间。无数人想要破解,可惜至今也没找出原因,故而成了一桩悬案。

    这起劫持事件带来的后果异常深远,高堡一下子丢失了五万枚弥音盾,从此之后进行改版,在每块钱币上刻有编号,完成了更加苛刻的记录条款。所以,拿在奥莱莉手上的弗洛林,就是事件后发行的新币,再想要骑劫官银,那根本是痴心妄想。

    「现在我终于明白,勿忘我为何兴致勃勃想要重建弥利耶了。至于咱俩,还是老老实实当打工仔吧。」天竺菊听完泅水之星的描述,不由吐了吐舌头。她将巧克力棒递给她,问:「奥莱莉,你素来瞧不上咱俩,这次为何愿意与我们同行?难道你也暗恋醉蝶花么?」

    「老子才不像你们獍行那么荒淫,没事就往一个被窝里鑽。魅者是非战斗人员,个个相貌出眾,在古代但凡有战事,就会跟随统帅一起出征,普通人染指不得。那样的绝色女子,通常被人称作狐姬或桃姬,只在酒宴上拋头露面,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徵啊。」泅水之星得意洋洋地啃着零食,笑道:「而今群美环伺,老子只是想效仿古人过把癮,仅此而已。所以与你们斗战,我才屡屡放水,就是不愿沾上屠戮美人的恶名。」

    「这该死的,她完全将咱们当成了舞姬,以满足她那大男子主义的变态心理。」我暗自咒骂,不过一转念,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种人好面子又虚荣,实可以加以图谋。想着我故作娇柔,玩弄着自己发缕,问:「你有什么计划?一会儿大家要怎么干?我是说咱们虽没用,但武斗全都依託你总很过意不去,哪怕战力再差也可以给你打打下手。」

    「不必,我只是利用你俩混进道场,再通过那个鬼洞劫走天赐之人,这才是首要。」

    「你!搞了半天居然全为图谋私利,我还真当你是个行侠仗义的骑士哪!」我被她气得嘴角哆嗦几乎说不出话来,心气一急泪珠便噗哧哧掉落,不由拧住天竺菊哭道:「看看你干的好事,给咱们找来这么个包袱,你以为自己才思敏捷,结果人家比你更奸诈。这下可好,湿手沾麵粉,想甩也甩不掉!这娘们五大三粗的,若敢说个不字,就会立即以武力胁迫!」

    「我也没料到,见她生得道貌岸然,又常作出慷慨激昂的谈吐,哪知是金玉其表,败絮其内。」天竺菊也是万分无措,只得将怨怒发泄在她身上,破口大骂起来。

    哪知这个人厚顏无耻到达了一个新高度,泅水之星合着眼,在唾骂声中如浴春风,显得很是享受,待到我俩将所有脏字吐完,她才回过神来,嗤笑道:「骂累了吧?我生平最好戏弄魅者,就喜欢看她们哭哭啼啼,一付无助又无奈的模样。你们与獍行也差不多,喷起粪来不过是下三滥攻击,在我这种心胸宽广的人面前,是不起丝毫作用的。带走天赐之人当然是首要,但我并没说,就将你们丢在道场不管不顾,那样与直接杀了你们有何区别?」

    「是吗?恐怕你有些小瞧了我,老娘的杀手鐧还没使出来呢。」我心头掠过一阵冷笑,却依旧扬起期盼的脸,泪眼朦胧地望着奥莱莉,打算听听她是如何筹谋的。

    这个貌似粗蠢又崇尚拳头哲理的娘们,内在却极富韜略。门徒与世界之子的主力云集临界之丘,想打那头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以她这种不愿曝光的性格,最忌失手被人擒获。所以她决定反其道而行,通过鹿血滩龙口直逼百花金坛侧后,神不知鬼不觉剪除看守,带着杏子回到道场,挑个恰当时机安排她从后山密林离去。如此一来,没有后顾之忧的奥莱莉,就能全力以赴与我们一起干翻大长老,最终带领全体莉莉丝策马奔逃。

    「具体怎样我还没想好,总之上了女神峰后再定计策。」她遥指中学大门要我们去看,所谓的A3聚集点就在附近山脊之下。于是我们绕开雨披男们,牵马推车再度回到丛林之中。正在各种箭竹和松柏中穿梭,就听得天边传来一声巨响,四周徘徊起无数人吼车笛!

    「那是坦克炮击,真正的强攻开始了!」天竺菊浑身一凛,朝着密林深处驾车而去。泅水之星迎头赶上,一把擒下她胳臂往回倒拖。见拗不过气力,她便从腰间拔出安贡灰。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现在山上什么状况都没摸清,就敢贸然去闯,怕是活腻味了吧?」

    「我当然知道这是有勇无谋,但必须去做。听着,我出身在一个黑帮遍地的都市里,在我老家最讲究的是忠义。哪怕打不过甚至会送命,也一定要去奔场子。你也在道上混,应该很清楚失信是多么可耻。」天竺菊长叹一声,垂下了双臂,说:「我与蓝花楹离开道场已是一天多,醉蝶花被带走也有半天,三个主事人全不在现场,姐妹会又遭前后夹攻,她们会怎么想?莉莉丝们会认为自己被人出卖了,所有的惹事精逃得一个不剩。此刻的她们有多无助,心中该多痛恨咱俩?那股冲天怨气隔开那么远也能感触得到!所以我必须出现在那!」

    「这就是义气的真髓,明知会煽脸偏向脸山行。」我上前扯开俩人的手,慨然道:「她是对的,生而为人不能只顾着自己,Dixie下山时,考虑的也全是他人。放任天竺菊一人去我不放心,国难这种事,不,这太扯了,灾祸这种事是要共赴的。奥莱莉,感谢你一路相随,为我们打开眼界,还是忙自己的去吧,毕竟赤红骷髏的委託,才是你饭票根本!」

    「誒?这却是奇了!」听完我这道杀手鐧,泅水之星旋即陷入混沌之中,与此同时我也判明清楚,起先的顾虑业已成真。所有人在找的冠冕礼讚,只有我知道具体在哪。奥莱莉缓过神后,便开始驾马追赶,大呼小叫起来:「给我站住,你把话说清再走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