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吃毕早餐,曼卿眼圈还是红红的。
凌子风瞧了她半晌,又见本繁花似锦的庭院,现已空空荡荡,遂疑惑问,“出什么事了?”
少女摇摇头,低眸继续做针黹。
白绫子上面,绣着松鼠葡萄纹样,憨态可掬的小松鼠在葡萄间嬉戏穿行,虽只绣了一半,但已栩栩如生。
“那些花香气太重,我闻着不舒服,便叫花匠悉数搬走了。大冷天还开得这般妖娆的花,总是不吉利的。”少女轻轻说着,声音小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男人闻言,哈哈大笑,揉着她脑袋,直说她迷信。
曼卿努力敛住眉眼间的起伏,她不想让凌子风看出丝毫破绽。
“晚上带你去放灯?”男人轻抿薄唇,笑道,“这里的传统,从年前就开始点灯,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元宵节,晚上花灯全挂出来,整条街比白天还要亮堂,很是热闹。”
曼卿已经被赫连澈骂怕了,下意识问,“我们出去玩没关系吗?那样坏人不是就会发现我们,再把我们一网打尽吗?”
凌子风捏捏她左脸颊,“沛州乱成一锅粥,赫连司令特地乘专机前来处理,这会子有那座如来佛坐镇,自然什么危机都解除了。”
“既然没有危险了,那我们为什么不回去?”曼卿急忙追问,她是一日都不想再和赫连澈呆下去了。
“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凌子风笑笑,转了个话题,“晚上出去玩么?整日呆在这里,脑袋都要长豆芽了。”
曼卿瞧着不远处,暖雪正拿一把小铜勺子,站在廊下雀鸟架旁,细细向彩瓷蝙蝠纹罐里添豌豆面。
她想了想,自己被关在这古宅六七日,着实有些烦,这便点点头,低眸绣了会松鼠尾巴,半晌,又眨了眨眼,好奇问,“听说那个赫连司令除了打仗厉害,还很疼爱妻子,是真的么?”
曼卿心知,哪怕已经推翻裹脚布的前清,到了民国,依旧是男权至上,女卑男尊的现状,更遑论这种军阀世家,哪一个不是十几房姨太太如陀螺般伺候旋绕。
男人微仰起下巴,视线凝向远方,淡道,“他是永军的急先锋,每场仗身先士卒,很得军心,也确实非常疼爱妻子。赫连夫妇是情比金坚的典范,不止是他们,包括少帅的父母也感情极好。他们赫连家的男人啊,都是情种。等你到了宛城,随便找个茶馆,坐上一下午,听到的故事,七七八八,都是关于他们赫连家的。”
情种?
苏曼卿脑海里浮现出赫连澈的脸庞,以及他对自己做的禽兽事,反胃的感觉瞬间从喉咙口涌出,几乎一低头,就要呕出来。
“为什么每次提到少帅,你的反应都这么大?”凌子风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愈加疑惑。
少女握着绣针的手微微一滞,“我只是不太习惯和那样的人来往。”
“哪样的人?”
凌子风来了兴趣,这两个人的说辞还惊人的一致。
少女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声线微冷,“仗着自己出身好,就目中无人,胡乱用权势欺压他人。”
“小曼曼,少帅不是那样的人。”男人为赫连澈解释,“旁人见他生在赫连家,只觉光鲜亮丽,样样都好。但你知不知道他一出生就没了父母,小时候他见到我娘来学堂接我,总是偷偷躲在一旁,呆呆看上许久。”
“赫连司令终究不是他父亲。古今中外,就算亲父子争权夺利也是凶残之极,更何况他们之间的情形。澈在赫连家真的很难,因此他才养成不太容易相信别人,警备心极重的性格。”
他难,就可以随便凌辱别人?
曼卿不回话,只顾低眸绣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