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卑劣街頭(2 / 2)

    语夹话攻释放毒疗虐焰,循循劝诱到底无施不效。

    「係嘅係嘅...」女仔不住点头,向贪婪屈膝拜降,笑贫不笑娼的年代不能活得眼阔荷包窄,一时贞操值几蚊,一世有钱吃得开。

    「就咁话啦,听日出埋call机,随时开工。」

    「知道啦Bobo姐,咁我走先,byebye!」

    新扎跟班雀跃离去,太妹洋洋得意于自身风范,谁叫条仔大佬是和兴和红棍威哥,威风煞势从观塘一路刮遍东南全校,凭姿色沾光,前吆后喝无敢不从,16、7岁就做人上人,将来说不定劲过洪兴砵兰街十三妹,黑白两道扬名立万。

    她举止浮夸地抬腕瞟了眼OMEGA,撇嘴埋怨:「挑!都已经四点啦Albert嗰条仆街仲未蒲头。」

    「Bobo姐今晚想去边wet?带埋我一齐啦!」

    「wet你老味啊,你屎枚烂猜唔饮得,上次喺老兰劏白鹤仲争D畀人执死尸...」

    话未尽便留意到前方廿来米处,男友泊停的崭新电单上坐着陌生人影,远远观察体型,女人。

    她疑竇丛生,死仔迟到半粒多鐘没出现,难不成结交了新欢公然摊牌...

    年轻,受穷受教,受不了条仔变心,受不了一腔顶点的骄妄瞬间跌落崖底,当下柳叶眉恣兇横连,敏感无名妒火奔腾,迈开二叔公剃头的步履前往问罪。

    数秒衝刺路程的距离内已将女人外形怒瞪了个八九不离十,黑裤黑衫短打皮褸,撑持双肘倾身伏背,昂首定望,非惊非怪不动如山,行头偏与那CBR1100xx的玄黑金属罩壳格外般配,更令她慍恼得七窍生烟。

    「喂!你点解坐我条仔架车,係咪Albert叫你过嚟??」

    短兵相接一刻,见两侧乌发整齐卡耳,里层黑网衫隐透胸衣,蹬MarkII军靴岔开长腿踩地,内眥角深勾的对食眼逆射霜魄,冰塑寒雕像机车自行衍生之物,凛厉压迫感危危骇动。

    年长过她又缺娇乏媚,横竖看都不是能和Albert擦枪走火的类型。

    「你...你係聋定哑??做乜唔答我?」

    女人无动于衷,没头没脑的质问得不到任何回应,她自理解成情敌挑衅,几近抓狂跺脚。

    怒发衝冠档口,男友伙同党羽吵吵嚷嚷招摇出现。

    「Bobo~」Albert长相官仔骨骨却甚是轻浮紈絝,制服领带松垮耷拉,手中甩拋一小袋不明药丸,立刻要行亲热搂抱。

    哪想条女丝毫不领情,煽走手臂还送一记推搡:「顶你条仆街!避我?头先死咗去边?」

    「你扯乜春火?我啱先爆紧石,点蒲头啊?」

    「我爆你老母臭閪!老娘帮你做生做死,你赵完松啊?」

    小弟面前被莫名其妙发通烂渣,本心情极佳的他没好脾气地板了脸,你一句我一句妈声四起,周遭云里雾里不知如何相劝。

    全然没察觉机车上的阿羽,眼底霜蚀冻消后烧穿地心的无量业火。

    马騮唱戏完毕,Albert把女友拨拉一边,支手趴脚走去,百分百照搬威哥平日架势画虎类犬。

    「喂!姐姐仔,要做生意唔该行远D。」

    「你叫Albert?」女人说话了,语锋惜吝平仄起伏,听不出疑问或反问。

    出奇,本港企街竞争激烈,被逼揽学生客不算,还得与时俱进,装酷扮颯搞风格花臣。

    「点呀,睇中我部黑鸟啊?你係无埞接客我可以帮你,嗱嗱声落车先!」

    什么油盐不进的狗皮膏药,霸道专行那套彻底失效,动嘴不如动手痛快点。

    「乜你係骑呢苏嚟?,我叫你落车!」

    阿羽分寸未挪,眼瞼抹兇映煞。对付叛逆期神台猫屎,苦口婆心百无一用,三合会前辈今天就教落,谁大谁恶谁正确。

    嘶叫,呼嚎,喝骂,白日馀暉尚灼,群鬼过早出街。

    十步之遥的小餐室老闆回身斜望,夹开嘴衔烟头,视若无睹抱起舖前汽水樽格筐迈返,随即合紧移门。学生烂仔衝突打交小场面,不过上次那帮地痞从打鼓岭道殴斗至小舖,抄瓶拎樽呯嗙砸烂满地碎渣还赔偿无门,千祈不可再引祸端。

    Albert挣扎在炼狱疆界,体验死神钦点的滋味。半躯被恐怖的蛮力摁压在机车把,一口赖以存活的生气堵嗓,咽不下吐不出,鹿目弹瞪,血丝曝白仁,手指随渐染猪肝紫的脸庞拗得扭曲异形。

    一向嫌作累赘的制服呔突变毒蛇狂蟒扼颈锁喉,随时能够轻而易举褫夺脆弱性命,旁观者剩下惊声尖叫,五感就快丧失,空空脑袋只求八百年不拜的各路仙家下凡解救。

    Bobo第一个清醒,她误会了,害怕了,毛骨悚然不已喊小崽子们前去帮拖。

    「一个二个咪再戙係度睇戏啦...快D救佢啊...」

    「边个埋嚟佢就死!」威胁恫吓再次唬住他们。

    阿羽攥握抢来的药丸巴不得捏成齏沫,一手拽呔直盯肘下咕嘟濒卒的杂鱼,憎恶发狠道:「书就读到屎片咁,啪两粒老蓝乜都敢做,係咪想瞓四块半先安乐?」

    「死八婆,你...你放手!我报三条九啊!」

    围观行人指指点点,阿羽意识到这回下手确实失控兇残了,贫瘦孱弱的学生,估计勒得离括约肌松弛仅差半分劲力,一会儿引来龙岗城南东西巡差又恐横生枝节。

    获得饶恕,踏上奈何桥的魂灵总算还阳,Albert面无人色捂脖倒地,痛快咳喘大口吸氧。

    同伙们手忙脚乱,小太妹泪水打转,确认男朋友活着,她愤恨动怒,张嘴改不掉虾虾霸霸的毛病。

    「黐綫想杀人啊!和兴和嘅人你都够胆郁,同我因住,一定斩到你甩皮甩骨!」

    幼稚无用的震慑力,换来女人扬眉冷笑。

    「和兴和…知唔知你哋棍底傻佬泰都唔够我打。」阿羽跨下机车,约6英呎的高悍傲然迫近:「你啱先唔係话要报警咩?报啫,啪丸...加埋纵火,计下呢铺你哋入册实踎到你傻。」

    纵火,可大可小的罪名,Albert恢復一丝神智顷刻与女友同时冷怔。

    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将锐目金睛赐与世人,洞悉真相向他们进行审判。

    情人节,佐敦夜蒲兴奋迷醉,他啪可乐她啪邮票,霹靂爆脆嗨破脑皮层,呼朋结党夜半飞车,撬地牛,淋烈酒,火焰噼啪由它旺,拊掌大笑何其free。

    他们是昆顿戏里的天生杀人狂,恣意逍遥的雌雄鸳鸯,逃之夭夭哪管背后烈焰吞霄,摘天做胆,下一步就能上昃臣道炸了立法局泰美斯雕像。

    如今一饼暗花买刺激,就是买不到后悔药。

    早先踩点打探时在庙街算命卜卦摊睇个相,都不至于招惹来眼前这尊八部非天活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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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朗青倚躺在破帆布铺就的木椅间惺忪遥望魔鬼山,抓取炉网上的烤虾乾细嚼慢咽,凉透许久略微硌牙,一嘴膏鲜胜却日復一日寡淡乏味。

    维港东尽的鲤鱼门,天阶夜幕如期而至,烟癮也总犯得那么准点。

    歪斜靠港的各家陈旧渔船在三家村避风塘内亮起黄白水火照明,恍如成片被遗弃的发光垃圾堆。相较之,他身处的这艘四方住家艇已称得上排面,麻绳套索牵系右侧配备鹤佬舢舨的网公网母双拖罟仔艇,泥蜢笼叠放整齐,木蓬遮风挡雨,隔两间劏房供住,间来无事找细靚啤牌打麻雀,福生红棍基本提前退休。

    雷龙惨死MK,留他一身盘根错节刀痕疤瘢,红印淡褪长成增生,撩撩袖解衣扣,吓退十个刺青大汉。

    整一年淡出社团,福哥终究惜才,出资帮他买下或租赁二手渔船艇,高价僱用些经验丰富又穷困潦倒的蜑民好手,西入香港仔,北接吐露港,以近海渔获售市维生养靚养己,暗接不少小批量无伤大雅的内陆走私添柴加薪。

    这行杜绝环头片费,省掉膊头年节数,避免了与差佬接触过深惹腥臊,只同渔农海事署打交道,搞定商运牌,上南区渔民合作社叹茶混熟脸,耐心听花甲耄耋老行尊讲「吓鱼」技巧,农历二月十三再去往鸭脷洲奉祀洪圣赤帝。

    事无巨细居易行简,天后宝诞也懒费心思。

    田寿辉失势除名海底,朗青本大可以名正言顺将其陀地人马一併兜揽,甚至直衝秀茂坪基督医院三刀六眼伺候,福生都不会有人叨半句不是。

    老表花仔泉捧肠接刃捨命取义,与水蕉福丰恶战之殤多少给他心里蒙罩对江湖的怔忡,当初木立斗世角插额顶,现在劫后馀生磨平锋锷,名声徒具,耳不闻事,管他蜚短流长。盼卖了九龙湾牙籤楼置换到蓝田丽港城,回家热饭热餸,床上有心爱的女人。

    随手捡拾地面未打湿的「成报」粗阅,内容无外时政观点,洋洋洒洒诘诎聱牙,擦屎嫌沾一屁股油墨,唯内页不起眼的小版新闻有所警示意义:「...油麻地庙街西侧,北海街邻上海街某铺发生一级火警...起火单位出现大量浓烟...起因待查...」

    从嘉利大厦的五级大火开始,1月上旬飞鹅山林木、下旬宝勒巷欢场火烛不断,名副其实的丁丑多事年。

    庙街,他唸了几遍,不经意的记忆涌现,两面浅缘,身手不留行却连说话都羞于抬眼正视,既不饮咖啡又拒绝一时衝动拋递的橄欖枝,曾令他悻悻而返。

    烟蒂落水沉没,朗青习惯性朝左探看,掛满防撞胎的篷船中央,根伯被锅碗瓢盆包围,如常为他和兄弟生灶烹煮方圆数里最正斗的艇仔粉,嚓嚓錚錚匀速剁切砧案,烟火气散聚海浪幽语里。

    走上杂草岸堤,晚风沉甸甸不可预测,戏弄渔港每一种枯燥颓丧。

    比达白花油二人等待货运车的工夫,蹲地刨马经争论不休。

    叵测江湖水深易溺,勤恳度命长夜难明,咸鱼翻身的捷径,全寄托在马场马驹四条腿碾轧的绿茵场。

    「喂,醒住一叉水嚟先,今次我睇好三隻大热,落重注买3T实无死。」

    「仆你个街,毛都无条呀而家,你正神灯嚟,买乜输乜,啱先听你话买鬼红运醒神胆5拖7,跛脚又生疮,我连底裤都输埋呀,不如直接倒落海,起码仲可以望住D钱飘下飘下。」

    「有得发达嘅机会你唔要,万事通畀我嘅贴士,直情坚料啊!」

    「係坚料又唔见佢贴得中胜利雄风爆99倍大冷?你个脑装屎?流料当宝。」

    「哎呀,总之今场落注买原居民赢面最大。」

    「係啊,好大。」大佬神不知鬼不觉惊现身后,吓得两靚kent站起脚滑险些落水。

    「青哥。」

    「青哥,嘿嘿,你都觉得呢隻大热啊?」

    朗青点指比达手里「太阳马经」报刊登的女骑师钟丽芳特写:「我係话呢个女仔,对波好大啊...做嘢就懒到出汁,老竇老母D棺材本都拎嚟赌,抵你两个穷到燶。」

    「青哥你闹得啱,我哋一定...」

    「好啦,咪咿咿哦哦,上船食饭。」

    细靚油嘴滑舌不是一天两天,异想天开不劳而获也得先食饱肚皮。

    「青哥!!青哥!」

    娘炳碎步急奔,来到朗青面前已上气不接下气,八浆打不出个屁。跟大佬那么久,难为他仍保持一贯扭捏胆虚,惊弓之鸟般大小事嗌一顿的怯性。

    雷龙的祖坟福位怎么就被他掘了…

    「你无嘢吖嘛?」

    「哈...哈...有,有...」

    有了半天没下文,朗青以为有鬼。顺着他眼着的方位,安全工业大厦对面,一高一矮沿岸缓缓接近。

    晚风的确不可预测,擦拭碎镜尘雾,拼凑清晰脸庞,带来故人。

    是她,不是去年的她。

    油塘地,亮到万籟俱寂,龙羽似暗影行者,黑得纷繁绚烂。

    这次,她大方平静压下羞涩,釉彩瞳光正面掷入了朗青眸底。

    「龙小姐...」

    「...青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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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南中学:据考林岭东《学校风云》地点,应是位于九龙城区距离原啟德不远的太子道,学校现实名称是「孔仲岐纪念中学」,早已停办,现今为「太子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