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第二天我在家里吃早夏的葡萄,林欢在一旁给我锤背捏腿,她十分佩服我的手段:“不愧是主子,家主是有名的强势铁面,居然给您让步了。”
我引用了鲁迅的名言:“你想在屋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林欢呆滞:“……主子,英明!”
我急忙谦虚:“一般一般。”
我俩在那刚高兴了半天,下午的时候父亲就过来了,眉开眼笑道:“微雨,李家来了信,同意了这桩婚事,连帖子都发过来了,你母亲已经写好了回帖,准备彩礼找媒婆上门提亲呢!”
我:“……”
那小公子要是愿意,倒是早说啊!这整得我……昨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到底是为了什么?
父亲走后,林欢:“主子,这算好事吗?”
“算……吧?”我想起李家的那位漂亮小公子,觉得不算坏事。
“其实主子不必难为自己,咱们林家还是有基业的,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咱们林家还没死呢,不一定非要联姻,找个书香门第的乖乖公子多好。那李家可是豪门世家,这几年风头正盛,可谓顶级的权贵,里头的男人哪个不是心高气傲的?他们家的公子要过了门,主子以后可别想纳侍了。”
我一脸黑线:“我也从来都没想过纳侍……就我这弱不禁风的身体,搞那么多岂不是要我的命!”
“什么?主子!你可别这么想啊!世家大女子不娶个叁夫四侍,传出去可是会让人笑话的!”
“我本来就是笑话!怕他不成!”
“主子听我说,您也不必太过伤心,凡大户人家嫁人,都会带上一二个面首,用于房中侍奉和开枝散叶,因此您可能纳不了侍夫,但应该还有通房可以享用!”
“我没有伤心啊啊啊啊啊!”
那个时候,我在要迎娶美人的喜悦和即将失去单身自由生活的忧郁中反复横跳,这两种情绪翻来覆去,最后后者战胜了强者,毕竟相比较即将得到的东西,马上就要失去的东西更为珍贵。林欢带着我出来疯玩了几天,代价是又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父亲听说我又病了,赶来看我:“好些没?”
我:“暂时死不了。”
父亲嗔道:“瞧你这孩子成天说的什么话!”然后话锋一转切入正题:“这几天找不见你人,你母亲已经叫我托人把亲提了,彩礼也送上了门,只等大喜日子订了给各家发请帖。”
我:“……好快。”
父亲:“那可不,你哭成那样,还说了什么不成家的疯言疯语,叫你母亲很是心痛,虽然她也觉得李家人态度不好,但好容易这李家人愿意把儿子许给你,她肯定也为你高兴着呢!还不得立刻把生米煮成熟饭。”
这么一想也是,但我有些疑惑:“这李家人既然愿意,当时又为何故意晾着我,让我在院子里等两个时辰?”
父亲道:“许是考验你吧,男子都这样,害怕错信良人,要整点磨难考考你,查看你的人品,你一个大女子,不要计较这些。”
我:“……”沉默。
父亲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他们李家什么都好,我也见了那孩子,很是满意,只是有一点:按理来说,我们林家的嫡女该由他们嫡长子李临相配,可对方却点了侧房的小儿子来,你母亲本来有些犹豫,但考虑到你刚发了一阵疯,怕你一蹶不振整出个不孕不育,就同意了。”
我一惊:“……啊?”
“你啊什么?”父亲瞪我一眼:“庶子就庶子了,你那天都自暴自弃要娶一般人家的男子了,这世家公子难道还比不上那些平民百姓?正夫,要的就是出身压人一头,懂吗?”
见我不说话,父亲又道:“我已经托人选定了几个日子,你看看哪个比较合适?”说着展出一副长折子来。
我一看,七月初六,七月廿六,八月初八,八月十八,九月十六……抬头问父亲:“今天已经五月初十了,最远的日子离现在才四五个月,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也还好,咱们大家族虽然办事礼仪都繁琐了些,但只要肯多花银子,别说四个月,一个月都能置办下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父亲完全get不到我的点,我只好直白点:“二妹能赶回来参加我的成亲礼吗?”
我的妹妹林青夏,去年秋天就去往边疆打仗了,是圣上钦点的副将军。
“许是回不来了,但可以写封家书,等她回来,再为你们办一桌宴席,呵呵呵……”父亲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说不定等她回来,发现自己都有小侄女了。”
我听着父亲的谈笑,脑袋格外沉重,想起我的妹妹林青夏,说起来,她好像有意中人,我这一成婚,她估计也快了。
“那李晚镜看着倒是不错,身体也好,应当能让你怀上个宝贝女儿……”
他这一句话,早夏的天气惊得我浑身发凉,我差点从床上摔下来:“谁谁谁?谁?我要娶谁?李晚镜?!”
父亲被我吓了一跳:“刚不都跟你说过了吗?!你怎如此一惊一乍的!成亲后可得稳重些,别把夫人吓坏了。”
我头脑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喃喃道:“父亲,孩儿不能娶他。”
父亲比刚才还要受惊吓:“说什么胡话?你最近是疯了吧?你最好把这句话收回去,我就当作无事发生!”
我抬头对父亲道:“孩子不能娶李晚镜!”
之后父亲不顾我身体抱恙,将我打了一顿,当做无事发生。
(六)
是的,事情就是如此狗血。
李晚镜,是我妹妹的意中人。
意中人还有些言轻,准确来说,李晚镜是妹妹的白月光。
大概是我十四岁的时候,妹妹十叁岁,她参加完上元灯节回来,跟我说:“姐姐,我有了钟意的男子。”
我虽然已经在现代活了十七年,又在这个世界活了十二年,总年龄有二十九年,但在感情方面,还是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指的是,既没有男子喜欢我,我也没有喜欢过任何男子。
天生的寡妇,说的就是我。
而林青夏十叁岁,竟然已经有了喜欢的男人,我大为震惊:“能被妹妹看上的家伙,想必是个好男子,我也想见!”
青夏听了这话,虽然掩饰不住的高兴,却也有些害羞:“不给姐姐看,万一姐姐也看上了他,我可没处哭!”
我心说哎呦,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护起食来了,就说:“行吧!那我等你的好消息,但名字总得跟我说一下吧!”
青夏更是害羞了,脸熟得通红:“改日告诉你。”说完,飞也似的溜了。
后来我在元贵?(圣上的男侍,类比汉字妃)举行的春宴上与李家世子见过一面,青夏给我指了一下,“就是他呀!李晚镜!”说完又羞涩地跑了,我一看,哇,好多美男。
青夏十七岁离的家,她认识了李晚镜四年,在我耳朵跟前念叨了他四年。
成天给我讲听闻今天他如何如何,读了什么书,做了什么什么,李晚镜擅长什么,有没有长高高,今日吃了什么,若不是我对这妹妹很了解,知道她不会做坏事,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做了跟踪狂。
我曾经建议青夏托母亲跟那小子提亲,她有些忧郁:“我如今毫无建树,又无功名,拿什么娶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