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按肩行礼,随即转身离去,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但她没想到,这将成为自己在被流放前与艾琳娜的最后一次会面。
……
急风骤雨的来临总是突然,等伊尔意识到王城情形的不对劲时,事态已经严重。
几个月前,她假借修城的名义,借调了青铜护卫队的第十四军卫兵,出城之时却让德克萨将卫兵全部换血成战地宪卫队的成员,改换方向,向着陵寝的方位行进,意欲秘密掘陵。
次年开春,由战地宪卫队组成的挖掘队隐秘地打开了艾泽维斯第一任教皇西泽一世的陵墓。
而这本应暗中进行的一切却在一个平静的夏日被冷不丁爆出,更令伊尔震惊的是,参与这次行动的战地宪卫队成员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梵尔塞斯的私人卫兵。
解释只有一个:德克萨违背了她的命令。
各方来使走进黑铁军团的总部大厅又匆忙离开,伊尔摘下雨帽推开大门时,两侧行色匆匆的军职人员都惊惧地看着她,眼神闪躲。
伊尔就像没看到,军靴带雨一路走向宪卫队长室,门都没敲,直接推开沉重的镂花双扇门,一把揪起坐在椅子上的德克萨,“告诉我,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带去的人为什么会是梵尔塞斯的卫兵!”
德克萨穿着黑色的军装,口吻却是冷静,他一如既往地称呼着伊尔,“前辈,如果不这样做,那么覆灭的只会是我们战地宪卫队。”
伊尔狠狠捺低眉眼,“我说过,挖开西泽一世陵墓的决议是我拍板的,我将承担一切责任!”
德克萨却打断了她,“那之后呢,前辈?你是否想过,如果你出事了,那之后卡斯特洛该由谁领导——”
伊尔攥着他衣领的手慢慢收紧,却是无言。
德克萨见她态度松动,便缓下声音,“况且迪尔藩.梵尔塞斯在那个位置上坐得太久了,一些想法也太过保守,要保护兽族,必须要靠我们自己。”
“你要夺权?”伊尔眯起眼。
“不。”德克萨眼中浮起一层狂热,“前辈,我只是想追随你,为兽族的未来奉献自己微不足道的一份力量而已,就像你那晚找我时所说的,这不就是我们这些蝼蚁存在的意义嘛!”
伊尔湛蓝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德克萨看了三秒,蓦地松开了手,转身而去。
“前辈……”德克萨在身后愣愣出声。
狂风骤雨从外面横扫进来,伊尔看着阴沉的天色,低头看了眼自己虚握的右手。
梅贝特……我是否做错了?
片刻后,她闭上眼,用力握紧拳头。
深陷舆论漩涡的梵尔塞斯宅邸,此时一片寂静,仿佛没有感觉到外头将至的骤雨狂风。
伊尔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向楼上的书房,却在抬手时犹豫了。
她将手放在门板上,却最终缓缓滑落。
就在这时,厚重的门扉无风自动,开出一条缝隙。
迪尔藩裹着厚厚的深红绒毯坐在椅榻上,金丝眼镜后眼眸如血,殷红深沉。
伊尔有一瞬间不敢与他对视。
她想说声对不起,但这一刻所有的歉意都将显得苍白。
迪尔藩望着门外发丝带雨的混血王女,她银色的长发黏连在脸上,蔚蓝的眼眸有如孩童般惶惑不安。
他忽然开口,“那个辩题,你的答案是什么?”
“什么?”伊尔一愣,没跟上他话题转换的速度。
这时候,她才看清迪尔藩拿在手里的东西是什么。那是一本陈旧的册子,封面泛黄,正中央盘踞着一条眼睛血红的衔尾巨蛇。
那是曾经她与卡洛斯在皇家图书馆意外发现的东西,前几年在前往找寻卡斯特洛的生平时被她捡了回来,本来随手放在房间里,不知怎么到了迪尔藩的手上。
“这个辩题,当年我和你母亲谁都没有说服谁,你的答案又是什么?”
伊尔看着迪尔藩手中那本泛黄的旧册,许久之后,她说:“我来到艾泽维斯,不是为了打仗。”
迪尔藩垂下眼,黑发顺势滑落苍白的脸颊,“是么,原来这就是她教给你的答案……”
伊尔还待说什么,比如将话题转回迫在眉睫的皇陵事件,但她酝酿的话语却被迪尔藩猝然打断。
“当年,初代王卡斯特洛没有找到使魔物重回理智的办法,而对乌布利兹的封印终会失效,只要兽人还在繁衍,人类就不能根绝魔物,种族之战不可避免,而且这一战,不远了。想要存活,唯有彻底毁灭人类。”
伊尔愣在原地。
“但你不会这么做,不是吗?”迪尔藩看了她一眼,也不管伊尔的反应如何,只淡淡道:“所以离开吧,带着你珍视的东西,离开艾泽维斯。”
被这消息冲晕头脑的伊尔好半天才回过神。
半晌之后,她低声道:“……那你呢?”
这一次,迪尔藩没有回答她,但伊尔已然知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