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雨淅淅沥沥,洒在竹林间还有风声应和,在如此寂静的夜里听的时间长了,也有凄冷孤单的感觉。
舒君看见眼前糊着纸的木门上映出一个人影,正是端坐的薛开潮。他一定是坐在离门不远的地方,所以舒君才能看到如此清晰的人影。
他忽然觉得害怕极了,是在外闯祸了的孩子回家后不敢哭诉,知道自己给父母惹了麻烦却瞒不过去了的害怕。
舒君顾不上注意自己是怎么靠近的,踉踉跄跄到了门前,正要伸手推门,里面的薛开潮却出声了:“不要进来了。”
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句话,舒君整个人都是一颤,再也无力支撑,滑落下去,软趴趴胡乱跪坐在地,仍旧试图靠近那扇门,说出口的都是本能的胡言乱语:“我知道错了,我有罪,主君……主君……”
薛开潮低声叹息,舒君哽咽起来。
“你走吧。”舒君听见他说。
走?走是什么意思?
舒君胸口窒息般痛,抬手在门上乱挠,忽然发现身上的血迹被雨水稀释后,在门上染出浅浅的红。他不能明白走是什么意思,只是像被抽走全身的骨头一样浑身无力,抖得厉害,眼泪夺眶而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泪水,他明明不该是那个委屈的人。
他是来见薛开潮最后一面的,他宁愿去死,他愿意认罪的,但他不能走啊,他从没有想过要离开。
里面的薛开潮丝毫没有再见他的意思,声音听在舒君耳中更是缥缈无常,冷淡无情。分明一如既往,但却冷得叫人心生绝望。
舒君扑在门上大哭起来,慌乱无措全盘托出:“我错了,我瞒着主君做了许多事,我杀了主君的家人,可是他……可是他也杀了我的全家,害了我的村子,我的小妹妹她只有四岁,都是被活活烧死的,我不能看着他们被人害死,自己却贪生苟活……他们看着夫人死……难道该死的不是他们吗?死掉的冤魂日日夜夜缠着我,我醒不过来,我在噩梦里醒不过来……”
他甚至都忘了自己不愿告诉薛开潮,原来他的母亲是被他的父族放弃的。
薛开潮却不想再听下去了:“我知道。”
只要这三个字,舒君就愣住了。
他已经泪流满面,却根本不知道原来薛开潮都是知道的。
薛开潮在里面说:“否则你以为,何以能够安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