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日光透过那扇敞开着的玻璃窗,斜垂的光线飞舞着微尘铺洒到办公桌上,为阴沉寂暗的室内带来些生气。周瓷小心合上厚重的深棕色对开门,正对着的会客沙发和桌子后的窗帘密遮,唯有一盏昏黄的台灯亮着。周瓷深呼吸了口气,转身缓步走向办公桌。
她微微弯下腰整理略有些杂乱的桌面,穿着朴素长裙的身形沐浴在这光线里,她的睫毛在光辉下颤动,黑色的发丝盘起,棕色的眸子里有强压下的沉默的平静。
杂乱的哨声和德语训话传到耳朵里也显得有几分渺远,她故意忽略窗外机器的轰鸣和偶尔响起的枪声,把全心倾注在手头的任务上,整理完文件就要用浸湿了的方巾擦拭一切可能落灰的地方,再整理旁边凌乱的床铺——显然在她负责此处之前,没有人为这里的主人收拾过,她来之后才会每天帮他迭好被子。难以想象不怎么收拾床铺的人竟然是如此优异的德叁军人,只是不知道这军衔身后是多少堆积起来的白骨和腐烂的血肉,周瓷的心沉了沉。
黑色的顺直长发——虽然被盘在脑后,棕色的眸子,东方女人的面容,和窗外集中营的残酷进行时,到处铺陈开的万字旗帜,落在一幅场景里,很难不让人陡然心寒。
在周瓷被灰绿色军装上印着翅膀铺展开的猎鹰的士兵押着归入那一横列面容各异的女人中之后没多久,她便得到了自己被战争命名的新名字——16071。纳粹德军对这个奇怪出现在欧洲战场上的黄种女人也格外留了点注意力,但是在审了几轮后得不到什么结果,就把她扔进被拉出来打扫军官们办公室的那群女囚里。
被从肮脏的屋子里拉出来疲惫至极的周瓷,踉跄跟在荷枪的德国兵后头进了楼里。她浑身脏兮兮,面颊上还有多处污黑,能迈步就已经是用了大力气。偶尔经过一两个军官,最多瞥见她的黑发之后多甩过来一个眼神。踏着台阶刚要登上二楼,拐角的办公室的黑棕木门刚好打开,从黑暗里走出来个军官,看向他们。
前头的德国兵伸直右臂,军靴后跟相撞发出一响声,Heil Hitler!
Heil Hilter,那军官轻轻颔首示意,看向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