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不免心情激荡。
可两人并未言语,只几个眼神之间,便读懂对方心中所想。
皆是如释重负。
Liam随即出去寻找医生,与此同时,梁屿琛察觉程晚依旧没有反应。
他心下一惊,想要将她抱起来,可浑身肌肉酸痛,竟使不出半分力气。
只能摇晃她的肩膀,幸好,不过片刻,程晚便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梁屿琛强忍喉间涩痛:“程晚,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此刻,他才看清,程晚竟如此憔悴,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此刻下巴更加尖细,面色苍白,眼底泛着乌青。
心脏泛起酸涩的抽痛。
可她只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太累了”
说着,便要摇摇欲坠地下床:“我去叫医生。”
可不等梁屿琛拉住她,Liam已带着医生进来,跟在其后的还有向叶吉警官。
见进来这么多人,程晚也不好意思再蜷在梁屿琛的病床上,坐到了窗户旁的沙发。
医生做过简单的检查后,告知梁屿琛,他头颅里因爆炸撞击而产生的血块早已经清除,身体已无大碍。
昏迷一个月,恐怕并不完全是生理原因。
梁屿琛沉默。
或许是,他根本不愿意面对杨英悟口中所说的那个事实。
所以才宁愿令自己一直在混沌中浮沉。
医生离开后,向叶吉警官向他详细讲起当日的情形,以及后续的调查结果。
“附近的渔民听到爆炸声,立刻报了警。”
“在杨英悟的车上,找到了他的认罪书,已将一切都交代清楚。”
“与此同时,我们发觉,杨英悟的家人,竟已在一周前便潜逃出境。大概是杨英悟的安排,她们带着杨英悟所有的财产离开。”
“现场所爆炸的火药,是最普通的土炸弹,大概是从前渔民炸鱼时所留下的。”
“捐赠学校公益牛奶的团队,也提供了相关线索。那日负责分发一年级牛奶的志愿者,是最近才加入的。且那个人所提供的一切身份信息,都是虚假的。”
“警方根据其余志愿者的描述,重组嫌疑人画像,可是大数据搜查之下,所匹配的结果,竟都不符合,所有的目标人物,都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
“简单来说,拥有作案时间的,一个都没有,别说潼宁,连一个本省的都没有。”
“这个人会不会是,”梁屿琛皱眉,“职业杀手?”
向叶吉闻言,点头道:“有可能。”
“职业杀手通常都掌握改变面部特征的手段,且杨英悟也在认罪书中提及,追杀瑶瑶的小丑,就是一名职业杀手。”
“小丑,与这名消失的志愿者,极有可能便是同一人。”
“我们警方,已在全力搜捕此人。”
“向警官,”程晚却在此时,突然打断两人的对话,“案件已经结束了,是不是?”
“是的。”向叶吉点头,“虽然仍有嫌疑人未归案,但案件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晰,基本确认无误。”
“好,”程晚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谢谢。”
梁屿琛却有些恍惚。
隐隐约约之中,他感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一些事情。
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但此刻,他只能从一些较为清晰的记忆中,提出疑问。
“可是,你们不觉得,杨英悟很奇怪吗?”
向叶吉微怔:“梁先生,您”
“他既然要逃,宁愿死,宁愿用自焚这样骇人的方式自杀,也不愿意面对自己所犯下的罪孽,那他又为什么,要提前写下认罪书?”
“他又为什么要逃到那处废弃港口,还刚好闯入一个没有上锁的货柜箱,且地面恰好有一桶火水。”
“而且,”梁屿琛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说到此处,便缓下来,“而且那几桶炸药,实在太离奇了。若是普通储存,谁会将易燃易爆物品,毫无隔断安全措施,直接摆放在火水桶旁。”
“就好像,”梁屿琛眼神一黯,“生怕它不炸一样。”
“梁屿琛。”
程晚却忽然开口,喊他名字。
他望过去,竟发现程晚身体颤抖不已,面色惨白。
“你还想要什么结果呢?”
“就到这里结束,不可以吗?”
像是终于到了临界点,再无力支撑,程晚只觉眼前一黑,下一秒,竟直直地栽倒在地。
那一刻,梁屿琛头脑一片空白,不顾一切地要从病床上扑向她。
Liam就在程晚身侧,眼疾手快地将她扶稳,而梁屿琛则被病床旁的向警官扯住。
“她,她怎么了,医生,医生呢,快叫医生”
他的声音慌乱而虚弱,甚至比刚清醒那刻,还要无力。
Liam望着先生一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安慰道:“先生,程小姐只是体力不支,您不必担忧。”
可Liam并未说出口的,是程晚过去一个月所经受的折磨,是满心以为一切都要结束,可先生却执着于此,不愿放手的痛苦。
程小姐曾对他说,她有无数次,想要劝梁屿琛不要再继续。
自从得知一切那日,她便开始处于崩溃与治愈的界限之中。
每一秒,都在担心。或许某天,某时,某分,某秒,突然就有警察打电话来,告知她,梁屿琛已遇难,或受重伤。
可她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对他说出口。
那是梁屿琛的心结,她知道,他一定会走到最后。
因此,她宁愿独自煎熬,也不能再令他徒增任何一丝额外的忧虑。
程小姐黯然神伤地说完,还特意提醒他,绝不能和梁屿琛提起。
Liam面色黯淡,只沉默地将程晚放在沙发上。
医生进来,作一番简单检查后,便对梁屿琛说道:“程小姐有些营养不良,精神状态很差。方才可能是受到突然的刺激,所以一时气血上涌昏了过去。”
“梁先生不必担心,程小姐只需要补充葡萄糖,睡一觉醒来即可。”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去抱紧她。
却被医生与向叶吉拦住,几番纠缠间,他拽住医生的手臂,床头的花瓶被撞倒在地,发出“砰”的碎裂声。
那剧烈的声响,就如同爆炸。
那一瞬间,一些被遗忘的画面,骤然涌入脑海。
那日,在他即将陷入昏迷之际,他曾几次,用利器插入大腿,逼迫自己保持清醒。
可意识依旧一次又一次地滑向深渊。
然而,就在最后一刻,他似乎抓住了什么。
对,是手臂,是一个人的手臂。
他死死地拽住。
而且,在那一刻,他还在那人的手臂里,注入了一枚微型追踪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