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只吐出这一个字,便就没了下文。 黎嘉茉正躺着床上。她睡觉的姿势很乖巧, 双手安静地折在胸前, 安分地盖在被子里。那双眼盯着天花板,却没有焦距。
她的思绪有些恍惚, 有种漂浮的感觉。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这份情绪。
饶是年少无知爱幻想的年纪,她也没有做过这类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在身边所有的女同学都在看言情小说,对爱情产生无数粉色泡泡的幻想时, 黎嘉茉从来没参与过她们的讨论。
父母的婚姻让她觉得爱情是布满荆棘的谎言。
当时的她就很清楚地明白,与其去相信爱情, 不如多看几页书,高考多考几分。
直到着一天, 她遇到一个人, 对她说,喜欢了她很多年。
应该是要欣喜的吧。
毕竟对方,是那么好、那么好的原起。
但黎嘉茉却无法捉住这一闪而过的惊喜与快乐,只知道自己的眼角湿润,心房像被灌进了一瓢温水, 但同时,也有绳索紧紧勒着她, 让她有些透不过气。
她像是溺水的人,看见了刺破海面的阳光,也看见了触手可及的浮木。
她多么迫切地想要抱住那块浮木,想挣扎浮出这令人窒息的海。可在她要往上去触碰那阳光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双脚被铁链锢住,让她无法脱离这片海。
黎嘉茉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不想让原起听出她的快乐与悲伤。
“黎润找到了我妈工作的地方,向她要钱。”
“……我妈没给,因为她也没有多少钱,工作的那些工资根本不可能填上黎润欠的钱,所以她想那笔钱留起来生活,给我和妹妹上学用。”
“然后,黎润三天两头来闹事,还在我妈工作的地方,”讲到这,黎嘉茉的声音短暂地静了瞬,又像无事发生般继续平静道:“打了她。”
听到最后三个字,原起的呼吸又片刻的停滞。
这些话语堆成大山,压在他的胸膛上。
黎嘉茉:“其实那天我额头的伤,就是我拉架的时候不小心被划到的。”
原以为,被原起见证了家里这么多事之后,她讲出这话能稍微轻松一些。
可话出口时,黎嘉茉才发觉,面对原起,她的心底还是会隐隐的难堪。
这么好的他,应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丑态。
弗洛伊德曾经提出过,人的记忆具有防御机制。在个体面临挫折或冲突的紧张情境时,其会自觉或不自觉地解脱烦恼,减轻内心不安,以恢复心理平衡与稳定的一种适应性倾向。(*)
黎嘉茉记得黎润给她带来的巨大创伤,她没有忘记痛苦,她被痛苦给禁锢住了,这些苦楚日积月累,终于到了排解不了的一天,将她彻底堵住。
但又或许正是因为过往的日子里,痛苦居多,黎润的那次闹事,居然算是她那些岁月里,稍微平和一点的回忆了——
所以黎嘉茉对那段时间的印象并不深刻,毕竟只是她短暂生命里飞逝而过的一隅苦难。她也从不回忆,也在这样的潜意识里,忘记了那短暂快乐的时光,和年少时惊鸿一瞥的少年。
可是,虽然原起早已不在意。
但她还是得替当时的自己,说出这迟来了六年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