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不存在的什么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知道自己已经变了许多。但这种改变似乎有着某种延迟性,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在她身上缓慢徜徉许久。
第一次意识到变化的存在,是她把车卖了出?去。
所有车都是回国之?后才处理的,回国之?前没想过自己身上会发生那么大巨变。
也就自以为?,那些车会安安分分地停在加州,等她回去,再从一号公?路开过,再从旧金山开到洛杉矶,再陪她去裁度整个地球。
但还没等她回加州,她就只能依托跨国中?介,将所有车处理掉,想着能给乔丽潘填一点窟窿便是一点,蚊子再小?也是肉。
在那些收藏的车里,留在最后处理的,是那辆载过太阳与飞鸟的车。她觉得自己没有刻意将这辆车留在最后,只是不知不觉。
而当?事?情尘埃落定,她挂断最后一个来自跨国中?介的电话,觉得这一切不算什么,觉得自己还算是心如止水。
直到她缩着脖子躲雨,躲上海半生半熟的冬,顶着乱糟糟的、来不及补色的干枯金色头?发,胡乱地穿梭在这个城市。
从上海去加州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
街道、建筑风格、路边小?店、这个城市形形色色的人……所有一切,对她来说都像是另一个世界。
可在这个世界,也有一个经停过她过往世界的人。
第一次看到,是在她为?了躲雨停留的商场外,一抬头?便有个巨大屏幕。
屏幕上的女人眉眼含情矜贵,妩媚又性感地笑。是一个视频广告,女人穿着黑色吊带礼服裙,撕破裙尾的束缚,在沙地里奔跑。
黑色长?发柔顺飘摇,最后开着自己代言的敞篷车,掀起一片尘土。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这个女人叫孔黎鸢,也是她那件残缺飞鸟雕塑的主人。
那天,她自己动手,用弄堂理发店里三十块一次的染发膏,把养了多年的浅金色头?发,染成黑色。
后来,染到手上的黑色发膏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洗掉。
也是那天,她搬着自己的行李,爬六层楼,住进只有二十平米的廉价出?租屋。
第二次意识到,就在刚刚,是她发现?最后一辆车的买主,是孔黎鸢。
在夏莱把那辆敞篷车开过来时,她就知道,这是孔黎鸢的车。
而当?她上到驾驶座,分明察觉到这辆车的熟悉气息时,她知道:
这也是那辆栽过她们去洛杉矶的车。
孔黎鸢把这辆车买下来情有可原,或许是为?了纪念,或许是单纯地不想落在别人手里,平白掉了把柄,惹来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