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慕见了此景象,也不惊不奇。
她是见过这番样子的,在自己成为魔主之后不久,她就来过此处,寻了生死簿出来,只为得知chūn宝的讯息。
可chūn宝果真是被捏碎冤魂的,她的生辰配上过往,竟是无一人与之相符。
南怀慕当时在地府呆了十日有余,不断躲避地府前来捉拿她的鬼差,将前后五十年间的人全部翻了一遍,一双眼睛冲血红熬成暗青,最后又差些要瞧不见了,这才被薛紫衣重新捆了回去,安心的当她的魔主。
也就是在那时,她终于不敢再妄想chūn宝还活着了。
时过境迁,现在,她要寻的人,换做了浔阳。
南怀慕点入浔阳生辰与姓氏,生死簿中瞬息跳出三页黑字。
黑字有神,待南怀慕看完一页,便自行翻至第二页。
前两页皆是浔阳年善恶,她曾施舍乞丐,救助山怪,也曾踩踏糙地,毁了小小生灵。生死簿翻至第五页时,南怀慕只是扫了一眼,心跳骤然停住。
元chūn三年,化名chūn宝,入世解缘。
化名chūn宝
chūn宝?
为什么chūn宝的名字,会出现在浔阳的生死簿上。
化名chūn宝,入世解缘。
南怀慕将这句话翻来覆去的读了几十遍,眼前愈发的昏黑,像是被什么吞噬了神志,脑中虚无了其余部分,只剩chūn宝二字。
浔阳,就是chūn宝,原来自己苦苦寻找的人,是自己最恨的人。
南怀慕意识到这一点后,猛地瞪大双眼,说不出话来。
她全身僵硬,如同即将涸泽的鱼类,脸色从白转了黑,眼前有无数金光晃过,之后金光化作刀子,割开她的大脑,让她彻底的无法辨别外界。
好像有人在喊她。
那声音是从天外来的,太遥远了。
她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也分不清现在是什么岁月,是流云山庄?还是阿伯丁星球,或是明家公馆。一切都那么模糊,一切都和她无关。
她爱的是chūn宝吗,还是褚云、闻悦、明千、明铛,几个名字将她捆绑起来,每个字都是一片刀,硬生生地扎进她的脑袋里面。
南怀慕实在是受不住了,软了腿脚,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感受不到痛,只是知道自己摔了,脑子里的混沌也终于被摔出去了一些。
可没多久,那几片刀子又来伤她,她左右逃避,捂住了脑袋,胸口发闷,长大了嘴想要呼吸,却发现自己好似死了,周围的一切都是黑的,包括她自己。
南怀慕恐惧地大喊chūn宝的名字,喊完后方忆起chūn宝死了。可在虚无之中,浔阳忽的跳出来说自己便是chūn宝。
于是南怀慕痴痴地笑,想着chūn宝没死,chūn宝是浔阳,chūn宝的死,是骗她的。
她痴的没了魂。
直到有什么疼痛感从她的头顶灌下,她的眼神才终于聚了焦。
魂归!巨响在她耳边炸开。
鬼差用了神力咆哮南怀慕名字,喊了少说有百次。
他是瞧不见生死簿上内容的,但他瞧见南怀慕的作态,分明是入了魔障,眼看着就要堕入虚无界,这才赶紧嘶吼,将南怀慕的魂魄喊回来。
待南怀慕回神清亮后,鬼差已是再也担不起惊吓,便想着说辞将南怀慕请走。
可南怀慕不愿,她抱着生死簿,一遍遍的翻看着,看到了浔阳为何将自己驱逐出师门,又看到了浔阳对自己暗中的帮助。她将浔阳的过往生平全部翻烂,眼神痴迷的像是又要入魔。
她的口中一直念着chūn宝,过了会儿又念浔阳名字,念着念着,她便浑身爆裂出一股杀气,眼眶红的似乎裂开。
浔!阳!两个字几乎是从牙fèng里挤出来的,饱含无限的恨意。
浔阳,她的好师尊,原来这些年一直是骗她的。
根本就没有什么chūn宝,浔阳就是chūn宝,她最爱的chūn姑娘,不过是师尊扮出来戏耍她的!为了什么解缘,而虚造出来的人物而已,就如同就如同那五世的道侣。
南怀慕眼中的火焰瞬时熄灭。
她黑沉着脸,离开了地府。鬼差在后头松了口气,连忙将生死簿重新藏了起来。
南怀慕驱使黑色魔剑,跑到了浔阳屋门口。
光看生死簿怎么够。她要当面质问,问清这一切混沌又杂乱的真相!
然而当她跑到了浔阳门前时,惯xing地扫了一下脑中的神识,便感受到了浔阳几不可闻的呼吸声,那呼吸从平缓变得微弱,像是濒死之人在发出最后的呼唤。
南怀慕瞬时惊慌失措,消了浑身的怒气,她如同一个失足之人撞开了房门,瞪着眼跌进了内房之内。
房中灯光幽暗,外头朗月当空。悲戚的药糙味扑了南怀慕满脸,她顺着药味瞧了去,只见浔阳正侧身抵在chuáng边,弯腰呕出一片黑红的血,呕的喘不过气了,便顺抚自己即将gān涸的心脏,手腕轻颤着用帕子擦拭嘴巴。
那双手的指甲亦是苍白如雪。
浔阳的修为,已经倒退到了极致。
这修为,是为了救她入轮回,为她改命而没的。而自己,却在几日前,毁了能救浔阳的那根药糙,又打了那位能救浔阳的玄仙,将浔阳所有的希望都碾碎了。
南怀慕红了眼眶,大步走过去,鞋履踏出了扑扑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