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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婆子得了吩咐,也利落地喊自己手底下的人来忙活。
有几人先进里间将原先的三层纱换成了两层帐幔,里面那层是纱的,夜里可透些烛光进床帏之间,外头这层则是要稍厚重一些,便是白日里垂放下来,床帏里也不见半点光亮,却也是透气的料子。
余下的人在外头将门帘换成轻纱,兼挂了层遮光的竹帘子。
半个时辰后,罗婆子挑起帘子,与屋内正在垂头瞧书的女子禀道:“大奶奶,屋里这些都换好了。”
宝因闻言抬眼,却又蹙起眉头,声音里隐带着几分愠怒:“这隔帘为何不换了去?”
罗婆子扭头看着自个儿手里拨过一边的帘子,陪笑言道:“绥大爷事先特地吩咐过不用换。”
宝因眉头蹙了半晌才舒展开,虽想不明白为何,但也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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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罗婆子领人走后,只是前后脚的功夫,东府那边管花草的婆子和春昔院的人也来了微明院,里间有侍女在清扫,难以再让人落脚。
宝因下榻,穿好鞋履去了外间,被侍儿扶着在面南的罗汉床坐下。
两个婆子也正挑帘进来,瞧着女子要丰腴许多,那只翠玉镯子已能挂在腕上,既不紧箍着肉,又不会过于松垮,垂手便要掉落,显得撑不起这镯来。
虽还是不比之前,但那半月消瘦掉的,也总算是被绥大爷给养回来了。
只是若再丰满一些,倒更具风姿绰约之韵,转眼又想到这位大奶奶已有身子,不过迟早的事。
宝因从侍儿手中接过一柄绣花团扇,缓缓扇着,察觉到两道打量的视线,抬眼瞧过去:“花草单子可拟出来了?”
“已经拟出来了。”立在右侧的婆子先反应过来,上前递过手里头叠过三叠的纸黄麻纸。
宝因展开,淡淡扫过。
杂乱无章。
只拟了要添的花草,却又未写明这些花草都是要添去何处院子或园子里的。
婆子见女子不说话,忙补了句:“后头用朱笔抄写的都是几个哥姐儿亲口说要添的。”
宝因合起暂不议,问道:“怎得这样慢?”
综理两府事务已是月初的事,现已是月末,若是人手足,各分块地儿去核实,十日足矣。
听得这话,婆子一副苦笑不迭的模样:“回大奶奶,东府瞧着是比西府小,可内里也似张天那般大呢!”
宝因颔首,东府以前住着三房,便连被贬的二房日后也是要回来的,到底是住着如此多的人,又是林氏最得势时所建,再小也足够使主子奴仆两千余人所住,若仅靠两个婆子总领管着府内花草,到底还是有心无力的差事。
且这些婆子每月例银都要领一贯通宝,眼前这两个管事婆子则还要往上,最后事耽误,银子也出去了。
“我这些日子正琢磨着呢,东西两府的花草都栽种好以后,将府内园子分开来,每人或是每两人各领一处,负责照管好自己那儿的花草,有了枯意或是哪儿缺的,便将花草名报到你们这儿,你们每月记在账面上,月底再一起拿与我瞧即是。”
说完前头那些,她手中团扇止住不动:“愿领这份差事的,每月再额外添十几枚通宝,只是那些管着重要差事的一律不准再来兼任,除了两位阿婆外,其余那些人都遣去各处办差,也视作兼任。”
左右两个婆子互相瞧了眼,由其中一人开口问道:“那这例银...该要如何发放呢?”
宝因托腮不语,想起东府那边的账本,上头在管理花草这一项中,通宝的消耗巨大,虽是只要养着这么一大府的人,流水便是少不了的,对林氏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多大的事,可若放任不管,保不齐日后各处的开支都大了起来。
女子指腹轻轻摸索着圆润的扇柄,似是思考良久后才道:“至于例银自也要同旁人一样,除却领本职的那份,再添十几枚看管花草的便是。”
两个婆子脸上立即便挂不住,这个差事算是个油水足的,被这么分散开,谁又能甘心:“这...大奶奶,大家都是做惯了的...若是去别处当差,怕是会耽误事。”
“耽误了主家的事,依轻重打罚便是,这又哪能算是什么难事,竟值得阿婆如此为主家担忧。”宝因笑吟着审量两人,三言两语将她们的话变为是替主子担忧,而后不待她们回答,径直将手里的黄麻纸递给侍儿,话是温的,眸中却是冷冽,“两位阿婆的花草单子尚还有些不足,下次该列出园子来才是,许是累忘了?”
话音未落,又道一句:“可还能总领东府那边的花草事务?”
婆子二人也立即听出大奶奶并未消减她们的例银,连连应答“能”,自也不再敢说什么,从侍儿手中接过单子便侧身先后出去了。
玉藻见人走了,倒完药渣,清理好药炉,叫人给拿去放好后,拾过廊下登板上已经洗好的青梅进屋,径直放去榻几上:“春昔院那边送来了青梅,大奶奶你尝尝?”
宝因侧头瞧了瞧,三足葵口的金银花盘中堆满绿色小果,被其他果子挤压到盘边的便似翠绿要滴落下来。
她两指捻来一颗:“六娘送来的?”
玉藻转身去将前面婆子用过的茶盏垒起来,欸了是:“昨日六娘子来过,只是见大奶奶不舒服便回去了。”
宝因微启唇,咬了小口青梅,往年觉得酸涩不愿多吃一口的果子,眼下却吃出了滋味来,又想到昨日林业绥见她吐得厉害,整日都待在屋里陪着,便也明白六娘为何不进屋来了。
她吃进剩下的梅子,细细嚼烂果肉,只剩籽,低头吐在手心里后,身子忽滞住,扭头寻了圈屋内,攒眉问道:“爷呢?”
“好像是官家诏绥大爷进宫去了。”玉藻拿盏去接女子手中的籽,又去外头吩咐侍女把帕子浸湿拿来,再递去给榻上的人。
宝因擦拭着掌心:“几时去的?”
“那时我正巧不在院里,只知是用过朝食,守着大奶奶你睡了才去的。”玉藻捧着盏走到门口的竹帘子那儿,出去前,回头笑答道,“应是巳初三刻。”
竹帘被掀起又落下,轻轻晃荡。
宝因捻了颗青梅到指尖,塞入口中,牙齿轻轻一咬,酸味徐徐漫入口腔,养了这么久,男子的伤也好得差不多。
明日就要去大理寺正式上值。
为何忽然传诏。
作者有话说:
[1]寒具就是现在的馓子,寒具是唐朝的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