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从国运民生,还是家族兴亡。
博陵林氏只能选太子。
“你这么一说,我心中便明白了。”林勤也有振兴家族的理想,只是长兄逝去后,四处无门,如今是眼前之人用不到一载的时间便位列九卿,“林氏大宗是你,你如何选择,我都必会支持。”
他也不禁感概,林氏几代,有文却无谋。
到了这代,唯有林业绥精谋略。
偏厅那边,宝因与王氏也正在闲话家常。
聊到在外面院子里见到的那个孩童,王氏的神情沉下来,又硬作笑容道:“是那个女子所生的,昨夜你叔父也与我说过,意思是她夫家和娘家都没人了,只带着这么一个孩子,刚好我们又没有孩子,便收留当成自己的养。”
这也算是当成养子了。
宝因装作好奇的问道:“那这女子的身份该要如何论?”
“她的聘妾文书过几日便能拿到手。”王氏苦笑一声,“左右都要纳,他自个儿喜欢就成。”
宝因瞧见妇人眼中的落寞,没再开口接话。
她之前便听府里的仆妇听过几句当年的事。
大概是王氏当初苦口婆心的劝林勤纳妾时,他端的一副板正模样怒斥,结果到头来,还是他自个儿从外头带回来了一个,两人大半年来也互写过好几封家书,信里提过要为他聘妾的事。
他楞是一句话都不跟她透个风。
冷不防地便把人带回府来。
还稍带个孩子。
王氏不知又想起些什么来,深吐一口气,顿觉头痛的揉着头侧:“听你叔父说,二房那一家子也快要回建邺了。”
宝因略听过二房的几句闲话,大抵能猜到些王氏如此的缘由。
她是晚辈,且又未曾与二房真正打过交道,耳听几句难全当真,自也不能露出半分不满。
唯有浅笑道:“一家能团聚,倒是好事。”
*
从林勤夫妇所居的别府回来,已是日暮。
宝因乘撵只觉得胸闷,故进西府后,两人是步行回的微明院。
经过荷塘时,只见六月末种下的藕,又重新抽出了嫩叶花苞,晚风轻吹,被满池荷花拥簇的乌篷船便轻轻摇晃起来。
进了正屋,侍儿拿了三两个能生津润肺的梨来,又另支起小炉,铺了细竹编的烤网。
两人围炉而坐,烤梨为乐。
林业绥将烤好的梨子置入缠丝白玛瑙的碗中,执箸挑开梨皮,晾凉了些,方递给咳症仍未好的女子。
宝因掌心垫了粗麻帕子,倒也不觉烫,拿玉匙舀了几口入嘴,温热过喉,甘甜沁入嗓子和心脾,眉头也舒展开,又忆起王氏说二房要回来的消息是七大王与林勤说的。
前面王氏又故意拉她离开,想来是七大王已在拉拢。
他又选了谁?
她咽下清甜的梨肉,又另舀一口递到男子唇边,状似闲聊的随意一问:“听叔母说,二叔父一家也要回来了?”
林业绥低头拿湿帕揩去指尖炭灰,不急不慢的嚼咽完女子送到他嘴中的果肉后,颔首道:“大概明年开春。”
宝因面上盈盈笑着,心中却望火生了思索。
二房回来,博陵林氏丹阳房的子弟便已都在建邺。
皇帝是要扶持整个林氏了。
乾坤初定。
第62章 待产
腊月十五, 大雪三日,天地一片缟素。
李婆子从家中出来,披了件旧布斗篷,手肘处挎着个包裹, 瑟瑟缩缩的往长乐巷走去, 脚下咯吱踩雪声不断。
一路上, 雪粒裹挟着细雨, 时不时北风呼啸,刮得人脸生疼。
待进了林府边门, 与门口小厮说笑几句,便回屋去放了包裹, 随后换了身干爽的衣裳, 披上蓑衣斗笠, 往微明院走去,途中碰见熟悉的婆子,又少不得停下唠嗑, 加上府内大且路远, 真正来到院门口的时候, 大半个时辰都已过去了。
敲门进去,她先手脚利落的脱了蓑笠, 拍去沾染的雪片, 理了理头发后,方抬脚走过抄手游廊,到了转弯处, 瞧着那被硕大怪石所遮挡的下一段游廊, 只听背后隐隐有谈话说笑声。
多走了几步后, 视野开阔, 只见有两人在廊下生炭火,许是担心熏着主子,刻意走远了些,来到这里。
其中一人还是顶眼熟的。
“今年这雨雪倒是多。”玉藻拿着蒲扇往铜盆里送风,眼睛看向廊外,“十月份便开始下起来了。”
另有侍女拿钳子夹着在果木中燃好的核桃炭进炭盆,听见这番感概,取闹道:“俗语说立冬北风多冰雪,立冬南风无雨雪,立冬那日吹得又正是北风,玉藻姐姐怎么还稀奇起这个来了。”
“哪里是稀奇,往年比这厉害的都有,那时造成的雪灾可叫一个恐怖,死了不知多少人,那雪粒子都有你这拳头大。”叫人给轻视,还要大了几岁的玉藻也不甘示弱,反怼回去,“不过是觉得今年格外要冷些罢了,明明烤着火,却还觉得寒气直往骨头里钻。”
侍女笑了声,似是怕挨打,却又忍不住这张嘴要说:“俗语又说立冬补冬,补嘴空,一瞧玉藻姐姐那日就没好好补过。”
玉藻这下是被说得彻底没话应了,只好伸手去扯她的耳朵,咬牙玩笑道:“亏得你牙尖嘴利,从哪学来的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