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颐记得当时自己的眉毛狠狠跳了一下,很努力才控制住表情,显得不那么扭曲:“饿了?吃冰淇淋?”
大抵是这情形太过离谱,她的声音不由自主拔高了几度。
不知道还以为是闲来没事在整理冰箱呢。
程攸宁撇开目光,声音也越来越低:“没别的了嘛……”
对她这般自幼就恪守规矩的乖乖女来说,半夜吃冰淇淋已算得上出格,于是只被谢时颐敲了几眼,就不由自主心虚起来。
“啊?没有了吗?”当时的谢时颐大抵是太累了,脑子有些糊涂,听程攸宁这么说,就跑来也翻了一遍冰箱,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意识到所谓“没有别的了”是什么意思。
严格来说是——没别的能直接吃的了。
谢时颐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从来不会让冰箱空着,但她也不大喜欢吃速食,从不囤泡面或自热锅之类,前几天买的吐司前不久被她吃完最后一片,于是冰箱里剩下的都是一些需要开火才能进肚子的。
而在这方面,程攸宁是标准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电磁炉都用不利索,整个厨房里她唯一会熟练运用的炊具就是微波炉。
“怎么不在路上买点啊?”虽说时间有点晚了,但小区门口就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随便买点充饥不是问题。
“忘了。”程攸宁回答得干净利落,说罢就抱着冰淇淋坐到餐桌边,难得没了平日里一板一眼的姿态,两条腿都蜷到椅子上,撕开包装后,她抬头瞥了一眼还在盯着她的谢时颐,又飞快地加了一句,“着急回来嘛……”随即挥了挥手,说:“好啦学姐你先去睡吧,我也不是很饿,随便吃点就行。”
时隔多年,谢时颐竟依旧会被记忆中那句“着急回来”扣动心弦,即便是冻土三尺都会因那柔柔的腔调而化作一池春水,软得不像话。
她记得那天她强打起精神,做了一碗鸡蛋面,明明可以随便煮点东西凑合或者叫个全城送,她却执着于那一点可有可无的仪式感,犹记得她把面端过去时,程攸宁的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她一笑起来,眼睛就会如月牙一般弯起,其中的快乐亦如月光似的,不掺杂质,毫无遮掩地倾泻而出。
记忆重现之时,连眼前的景象都好似罩上一层朦胧的影子,谢时颐看着程攸宁的眉梢,忽地想伸手去摸一摸,好确认一下这是真的,又或只是镜中之月,一触即碎。
她轻轻抬起手,却又在刹那间惊醒,飞快收了回来,转而戴上手套,从盘子里捡了只虾剥起来,眼见那碗冰淇淋见了底,便将手里剥好的虾肉递到了程攸宁嘴边,这时她注意到程攸宁唇角沾到的一点奶油上,才被压下的种种思绪复而苏醒,忽地轻声问道:“还记得那次你半夜翻我冰箱的事吗?”
“嗯?”程攸宁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她垂着眼,精神依然委顿,没一点防备,瞥见虾肉递到嘴边就张嘴咬住,囫囵吞下去,把腮帮子撑得鼓起来。
一时有些像囤食的松鼠。
“那天我给你做了一碗鸡蛋面。”谢时颐故作不经意状又拿起一只虾,声音慢吞吞的,像是纯粹在找点话说,“后来你上床后,是不是亲了我一下?”
那天她没等程攸宁吃完就回房继续睡了,后来依稀感觉身边的床垫陷下去,然后似有温软的触感在唇上轻轻扫过,不过发生得太快,快得像场梦,很快就陷入了平静。这对当年的她们来说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并没有专程提起的必要。
只是没想到那一点点不确信,竟也能成为今日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