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托腮望着擂台之上两个打得血液四溅的选手,眼神冷漠的眼神就像是在欣赏两只斗鸡。
她丢了的一颗心,在此时终于找到归处。
高台上的男人这时瞧见她,喜悦瞬间取代一脸厌世的神情,纵身一跃,落在她面前,笑,“妹妹,十八岁生辰快乐。”
她朝他递出雪白柔软的手,“咱们去吃酒!”
*
裴府。
敬亭轩。
已经暮色四合,暮色笼罩着整个院落。
院子里那棵遮天蔽日的百年大榕树挂满颜色各异的花灯,却无一盏点亮。
只有廊庑下挂着的几盏红灯笼,在雨夜里摇曳。
孤独而寂寥。
屋子里,裴季泽捏着薄薄一纸《和离书》,手指微微颤抖,眼尾洇出一抹薄红。
成婚次日她便要说和离,可这样写和离书还是头一回。
一旁的文鸢心里担忧自家主子,说话难免怨怼,“驸马自幼就认识公主,应该知晓公主向来是嘴硬心软。今日奴婢同她说驸马要回来陪她庆贺生辰时,她嘴上没说什么,可人却眼巴巴地在家里等了一晌午。后来听说驸马被人给撞了,更是要急疯。她说只要驸马好好的,她就再原谅驸马一回,同驸马好好过日子……”
说着说着,她眼底的泪涌出来,嗓子哽住,“公主那样骄傲的性子,从小到大在圣人面前都不曾低过头。可为了救驸马,在太极殿跪了一日一夜也就罢了,还向江贵妃低头告罪。驸马,怎能如此对公主,即便是不喜欢,就算是看在幼时情分,也不该如此……”
裴季泽喉结不住地滚动,“我去接她回来。”
他人才出院门,就瞧见门口立着一妇人。
正是裴夫人。
裴夫人打量着眼前既是嫡亲的外甥,又是继子的男子。
他自幼便聪慧懂事,性情也如玉一般温良,先是被选为太子伴读,后又凭着谋略过人的胆识被太子殿下选为宾客,不仅如此,还受到安乐公主的青睐,是裴氏一族近年来最优秀的子弟,已经被选为下一任家主。
且他一向洁身自好,身边服侍的全都是小厮,便是家中稍大些的妹妹,都十分避嫌,更别提外头的女子。
可偏偏这样一个品行高洁端方的君子,在外头养了一名伎子作外室。
若说他喜欢那伎子,这些年来又从不曾在他们面前提半个字,甚至除却他身边之人,根本无人知晓那伎子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可若说他不喜欢她,当年,全长安的人都说他是为那伎子才在安乐公主的及笄礼上拒婚,他亦没有否认过。
她问:“可是因为永宁坊的那一位?”
新婚那晚,她瞧见他竟匆匆离府,猜测必定是那伎子有关,心里一直悬着,总觉得早晚要出事。
果不其然!
他没作声,算是默认。
“三郎怎如此糊涂!
裴夫人眼底流露出浓浓的忧色,“这天底下莫说是公主,即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也无法容忍自己的夫君在外头养外室。”
“姨母虽不知你与公主之间究竟发生何事,可公主是真心待你好。当日你与你父亲他们被关在牢里时,咱们一大家子被软禁在府邸,”
裴夫人想起裴家落难的那些日子,至今心有余悸,“寒冬腊月的天气,缺衣少食,你大伯又父哮喘发作,病得奄奄一息,却无药可医。外头守着的那些个畜生还意图对你的妹妹们图谋不轨,是公主及时送来御寒的衣物与吃食,还给你大伯父请来医师诊治。不仅如此,还特地派人守在府中,这才保全家中女眷的清白。”
说着说着,裴夫人眼含泪花,恳切劝道:“三郎,以后,与那人断了罢!”
裴季泽道:“我先去接公主回来。”
直到那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裴夫人才收回视线,问自己的陪嫁侍女春云,“你说,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婢女摇头,“自从三年前三公子在公主的及笄礼上拒婚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奴婢也说不出。”
裴夫人想了想,道:“你明日派人去查一查那名伎子究竟是什么来头,不能由着他这么下去。”
若是为财,倒也好打发。
怕只怕为人。
连公主大婚之夜都能将人请走,可见那人手段一斑。
*
这边,裴季泽刚出角门,锦墨忙迎上前去,道:“已经查过,公主先是去了赌坊,在赌坊里待了约一个时辰的功夫,后来与靖王还有萧世子等人去了葵姐酒馆,一行人大约在一头待了一个多时辰,出来时……”
他说到这儿,觑了一眼自家公子,“是靖王背着出来的。此刻,人应该已经入靖王府。”
话音刚落,面色晦暗不明的男人攥紧手中的和离书,吩咐,“去靖王府!”
*
靖王府。
卫昭将醉酒的谢柔嘉搁在榻上,不过倒个水的功夫,她人已经在外间的书架上翻找东西。
卫昭好奇:“柔柔在做什么?”
“阿昭,我丢了东西。”跪坐在地上的少女转过脸来瞧他,一脸认真,“我在找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