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季泽道:“此处叫柿子巷,咱们住在二楼,我带殿下去瞧瞧。”言罢,牵着她的手小心上了二楼。
二楼只有一间宽敞的卧房。
卧室里的一应布置很是雅致,十分符合谢柔嘉的喜好。
裴季泽走到窗前支开窗户,外头横贯着一条河。
此刻时辰已不算早,河对面已经有人在河边浆洗衣裳,几个半大的孩子在相互追逐,很是热闹。
河对面也是这样的二层小楼,一栋连着一栋,似无尽头。
偶尔地传来几声犬吠,或是孩子的哭声,烟火气十足。
谢柔嘉正朝着最左边那一栋孩子哭得响亮的小楼望去,突然听到身边的男人问:“可喜欢咱们的新家?若是不喜欢,我可再命人寻。”
眉眼含笑的少女翘着脚往外望,“这里极好,很热闹。”
他眉头微微舒展,“就是怕殿下觉得吵。”
谢柔嘉却极喜欢这种市井气的热闹。
她收回视线,见裴季泽正眸光沉沉望着她,那对漆黑的含情眼里全是她的模样。
谢柔嘉被他瞧得十分不自在,想要离开,却被他圈在窗前。
他伸手替她将额前垂下的一缕墨发,微微低下头去。
谢柔嘉偏过脸,冷冷道:“驸马若是再乱来,我待会儿肚子里的宝宝又要不舒服!”
他顿时僵在那儿。
谢柔嘉无视他极难看的面色,道:“我饿了,下去用饭吧。”
因为才刚搬来,早饭就随便用了。
饭毕,谢柔嘉才在榻上躺下,裴季泽就在她身旁躺下,这也就罢了,还非要抱着她。
她伸手推他,却被他一把握住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眼睛都已经阖上的男人睡意浓浓,“殿下陪微臣小睡片刻。”
谢柔嘉的眸光落在他眼下一圈乌青上,最终由他去了。
醒来时,裴季泽已经不在身侧。
黛黛忙道:“驸马半个时辰就去巡视河道。”
谢柔嘉嘟哝,“他倒是勤勉。”
*
此刻已是晌午,满目疮痍的河道上却早早地站满了一众衙役,为首的正是郑远。
他正焦急等待,只见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渐渐地驶停在河道上,立刻迎上前去。
车门打开,裴季泽与裴少旻自里头下来。
经历昨夜,郑远已放下个人成见,忙迎上前去见礼,正要寒暄几句,就听眼前之人开门见山,“此处便是受灾最严重的河堤?”
郑远颔首,”此州虽不大,可受灾最严重,其他几个州相对来说要好些。”
他一面说,一面在舆图上勾画。
末了,他道:“如今城内外涌入大批的流民,每日死于饥饿的不计其数。”
裴季泽沉吟片刻,道:“事情一样一样的做,当务之急是要安置灾民,郑刺史着人搭建粥棚。”顿了顿,又道:“过几日登州刺史会过来督办河道修理一事。郑刺史可在难民里挑选出壮劳力男丁清理河床上的淤泥,一来可解决他们的温和问题,二来,给他们找些事情做,趁机起□□。”
越是倒了这种时候,越是容易起□□。
郑远见他思虑如此周全,忙一一应下,迟疑,“可眼下鄂州城内囤积的粮食原本是要上交的税收,若是动了朝廷怕是要追责。”
他原先也想开仓赈济,只是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刺史,根本就不敢动。
话音刚落,就听面前眉宇凝重的男人缓缓道:“如今本官来接管江南,出了事一力有本官担着,郑刺史只管放手去做。但是有一点,若是有人胆敢行事时中饱私囊,那么本官就第一个拿他开刀!”
有了这句话,郑远彻底放下心来,激动道:“下官愿为御史效犬马之劳!”
“郑刺史这话错了,”裴季泽微眯着眼眸望着浩浩江河,“郑刺史是在为天下百姓孝犬马之劳,将来史书上必有留名。”
郑远愣了一下,哽着嗓子道:“裴御史说得对!”
也许,传闻并不可信。
眼前之人,怎么都不像逐利之徒。
裴季泽在河道待到下午,自河道出来时,官袍衣摆处满是泥泞,皂靴上更是瞧不出原本的颜色。
郑远要留他在府衙用晚饭,瞬间要替他接风洗尘,却被他拒绝。
他道:“待事情解决完再办庆功宴也不迟。”顿了顿,又道:“本官想要借府衙沐浴更衣。”
郑远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听他解释道:“这样回去家里人会担忧。”
一旁的裴少旻也愣住。
家里只有嫂嫂一个,阿兄这个人还真是一贯的报喜不报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