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 第155节(2 / 2)

    屋外的亲卫没敢离得太近,更不敢撤得太远,见唐娘子的屋门半敞开,灯也点亮了,侍从进出备水,大松一口气。

    待热汤备妥,簪缨又遣走所有人,自己去将屋门关上。

    卫觎看她一眼,没再做些多余的事,拎起换的衣衫进了里间。

    那门一阖,簪缨后知后觉地长长缓了一口气,始觉腿软,摸着榻沿坐下。

    太久了,她想,他们分离得太久了,以至于在猝不及防的重逢下,亲疏都没了尺度。

    耳边响起断断续续的水声,簪缨偷偷碰一下依旧发烫的耳垂,至此方有实感,确定不是梦。

    哪怕同处一室,她也不舍得离他太远,轻踮脚步,走到湢室门外,又没了出息,眼睛被逸散出的潮湿热气薰湿。

    想问的话想撒的娇想诉清的相思,太多太多,临近涌上心头,反而凝噎住。

    正这时刻,卫觎的声音从里传出:“阿奴,同我说说话。”

    说什么呢?簪缨清了下喉咙,拣最要紧的问:“洛阳何时夺下的,那边安稳了么?”

    “三月十六打下来的,魏帝已死,北魏太子奔逃,洛阳宫由北府军入驻镇守,文远主事,皆在掌握。你义兄带兵去追击鲜卑余孽了。”隔着一道木门,卫觎嗓音低了几分,“我想你,便来了。”

    越直白的话语,越能穿透人心,簪缨心中涌起甘酸的滋味,心头大石落定的同时,默默计算着,决战之时,正值他发作……而今日才十九,那么他便是打完仗后,一刻不停从洛阳赶到青州的。

    他来的路上该有多少期待。

    她却用这样的一场事来迎接他。

    簪缨并不为做下的决定后悔,她敬佩尹真这个人,愿意在她艰难跋涉的命途中添上一盏灯,也承诺尹真不会将她女子身份公诸于人,却仍是愧疚地小声解释:

    “小舅舅,前几日冀州兵马来犯,惊到了尹老爷子,今日的事,是为其病体考虑,我只当尹真是义兄……”

    “尹家堡的事我听说过,对这位堡主所知不多,不过值得你如此的人,当有他过人之处。”

    卫觎知道了真相,不再是进门时那只凶恶的兽,不待她解释,接口,“这也罢,只是往后不要事事都把自己添进去,不愿意你受委屈……”

    里头的水声断了下。

    等卫觎的声里重新响起,多了一分暗哑,“不说别人,阿奴,叫我一声。”

    “观白。”簪缨睁着水润眼眸,乖顺叫出。

    回应她的是一段加快的水花声,与时断时续的低喘。

    簪缨先是莫名,心道小舅舅难不成是赶路太累,轻轻敲了敲门。

    就在她手指落下的

    刹那,她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小舅舅在做什么。

    她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这两年她东奔西走,和三教九流打交道,须眉汉子也见得,市井粗言也听得,许多事,是不想知道也不得已地灌进脑海。

    她以为自己的脸皮早已不嫩,可此刻,才褪去的红霞重又胀上脸皮。

    她拔脚要避开,又是舍不得,原地等了半晌,低嗔:“卫观白,你说话。”

    似乎有人很低地叹噫一声。

    “……我已派使节向建康传信,洛阳已定,请皇帝迁都洛阳,我开城迎接。”卫觎说着,话中之言竟极正经,“我知世人如何看我,也知南廷如何忌我,姿态,我做出来了,至于他们敢不敢来,单看他们的胆量——阿奴,你怕不怕我做乱臣贼子?”

    簪缨闻言,心头一动,旖旎情思被一冲而散。

    这句话,是当年严兰生的那场瓦舍议策,暗示而没有问出口的话。

    从她决定踏入青州,决定与小舅舅站在同一条战线的那一刻起,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这一年里,她也在前行的路途中不断自问,她重生后,是不是已向前世所有欺她、负她的人物讨清了所有的债?

    不是的。

    ——还差一样。

    ——是这江山。

    是这唐氏出过钱财,阿父赴过性命,无数壮士洒过热血,万兆黎民恋过故土,却被昏聩帝王拱手,私计世家争夺,外族铁蹄分裂,却原本应该海清河晏的一片江山。

    她从来自诩是生意人,不懂得伏清白而死直。

    她更有私心,想与心爱之人并肩联手讨问这江山,谁主沉浮?

    谁家国贼,能将寇乱纵横之地治理得太平安生,那么——

    “小舅舅,怕什么,我同你一起乱,我与你共为贼。”

    净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换了件雪白单衣的卫觎带着沐浴后的气息,站在簪缨面前,垂低眸海。

    簪缨不知何时,也悄悄脱去了那件刺激人的吉服。

    亦是只着一件白色内襦,纤长兰裙。

    两人四目相望,在盈盈的灯火下,反而他们才像一对洞房花烛的新婚郎妇。

    他们眼里不止有化不开的浓情,亦蕴荡着某种更重的东西。

    又一年春深,他们时隔了四季,在这座偏远的城堡会师。卫觎弯下身,很轻柔地抱住簪缨,“东家,你资给兖州的每一笔钱粮我都记着,卫觎无以为报,洛阳,我打下了,我此来是接你,入主洛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