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边待诏 第75节(1 / 2)

鬓边待诏 木秋池 2463 字 6个月前

下属变了脸色,慌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蔡宣兀自冷静了许久,心中转个不停,再抬头时,已然有了主意,晦暗不定的灯烛照在他脸上,只见他眼神阴沉得吓人。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既然皇上不在洛阳宫中……”蔡宣低声吩咐下属,“去请赵詹事、孙武卫、虎贲校尉杜湘……让他们速来蔡府议事!”

    蔡宣一口气点了一串人,或曾暗中馈以重金,或一路受他提拔,是和他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若是永嘉帝真的跑去陈留掀他老家,那就别怪他也在洛阳釜底抽薪,围魏救赵了!

    然而蔡府的动静早已被钦天监的人窥探去。蔡宣今夜请了谁,何时来的,何时走的,被清清楚楚列成一份折子,递进了显阳宫中。

    与之同时送来的还有陈留的密信,是裴望初亲笔所书,依然十分简短:“问皇后安:不见佳人,我心切切,忧思如焚。另,蔡宣可除。”

    谢及音笑着将此信与折子搁在一处,与识玉道:“你能猜出蔡宣想做什么吗?”

    识玉问道:“难道他还有胆子逼宫?”

    “他大概是猜到陛下眼下在陈留,若本宫是蔡宣,绝不会光明正大说要逼宫,而是说……清君侧。”

    “清君侧?”

    谢及音缓声说道:“谢氏皇后,心怀愤懑已久,又未诞下皇子,心中不甘,故挟持圣上,欲把持朝政,残害忠良,以复前朝。我等受陛下恩深,今日当杀入洛阳宫,清君侧,诛妖女,保陛下——”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倏尔一笑,“本宫学的像不像?”

    “殿下!”识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无心与她开玩笑,“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您和小公主先出宫?宫里有岑墨守着,他们未必攻得进来,待陛下回朝,或勤王大军一到……”

    “不必,他要与本宫硬碰硬,那就试试,本宫守在洛阳宫,倒要看看谁能打进来。”

    谢及音铺纸研墨,旋即写成一封手书,“将此书送与王瞻,让岑墨亲自去送。”

    王瞻是暗中率兵回来的,蔡宣应当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只会将关注点放在禁军身上,欲以虎贲军与之相抗。

    这情境与多年前的卫氏多么相似,可惜人并不总能避开覆辙。

    “二十八,二十九,除夕,再有半个月就是上元节,真的能赶回来么?”谢及音捏着陈留送来的密信数日子,伏在案上喃喃低叹,“这个年又过不好了,这种尔虞我诈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第84章 上元

    除夕夜, 爆竹声声。

    洛阳宫各处挂满了红灯笼,可惜宫道悄悄,无人欣赏。一无所知的宫人只觉得奇怪, 新年逢公主降生,显阳宫中却不传歌舞,怎么过得如此低调。

    而识玉此刻正焦心如焚地站在显阳宫的丹墀上远望。

    遥见黄内侍领着一人走来,识玉忙转身进去禀报:“来了来了!王六郎来了!”

    谢及音忙搁下狼毫,迎了出来。

    王瞻抱拳行礼, 恭声道:“宫城四门各已布好五百骑兵, 内有岑统领率禁军呼应,若一门受袭, 其余各门皆能相救。虎贲校尉杜湘、赵詹事、孙武卫等一应逆贼家眷俱已在掌控中, 洛阳城外也布好了七千伏兵,一来能切断蔡宣请外援,二来能防止他们兵败后逃窜,再生祸端。”

    王瞻确有调兵遣将之能, 不过两日的功夫, 就已悄悄布置好一切。

    谢及音闻言心中稍定,温声道:“子昂辛苦, 进来喝杯屠苏酒吧。”

    建康的除夕没有饮屠苏酒的风俗, 时隔数年,他都快要忘记屠苏酒的风味了。谢及音为他满斟一杯, 自己以茶代酒,双手持敬:“人生几何,去日苦多, 愿此夜过后,年年岁岁都是平安祥和。”

    “那我祝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小公主能如您所愿。”王瞻道。

    谢及音抬手饮尽,“请。”

    王瞻相随,“请。”

    饮过屠苏酒,子时将近,王瞻起身告辞,再三叮嘱她道:“最迟到明天晚上,蔡宣必有动作,请皇后护好小公主,不要出显阳宫,待诸事平定,我会亲自来告知您。”

    谢及音点头:“有劳了,万事小心。”

    宫外的兵斗交给王瞻,谢及音命人撤了酒席,将蔡宣的女儿蔡锦怡带上来。

    在显阳宫里做了两日人质,蔡锦怡已被磨平了心气。她是个聪明人,如今看清了显阳宫里的局势,并非如她母亲所言,是凭运气就能将这位谢氏皇后取而代之的。

    谢及音垂视着跪伏在殿中的蔡锦怡,缓声说道:“你父亲正在密谋造反,想必是忘了还有你这个女儿在宫中,不知蔡姑娘作何打算,是想与尔父一同殉了国法,还是想另谋出路?”

    宫灯森森,环立四周的宫人似乎时刻打算处决她,蔡锦怡如今只想活命,颤声若泣道:“民女不知家父之罪,愿为娘娘出面劝谏,还请皇后娘娘饶命!”

    “劝谏倒不必了,只要你肯配合,本宫留你另有用处。”

    谢及音知道蔡宣不会听她的话,叫识玉给她递上纸笔:“洛阳城的世族官员,谁经常拜访蔡家,你母亲蔡夫人常与哪家女眷有来往,你想清楚了,都一一写下来,若是记得来往礼单更好。”

    待蔡宣伏罪,蔡家倒了,她要拿着蔡锦怡写的这份供述去一一敲打。

    过了子时,熬到寅正时分,宫外传来了震天响的动静,谢及音让识玉推开高阁的窗子,遥遥朝东边望去,只见火光冲天,闹声喧阗,若不听仔细些,那些惨叫会叫人误以为是庆贺新年的欢呼。

    谢及音不忍再看,又将窗户推上了。

    “今天本该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死在今夜的人,若是肃反尚有朝廷抚恤,若是跟随蔡宣,身后连个祭拜的人也没有,纵使亲故,也要忙着除旧迎新,能有几分缅怀呢?”

    识玉给她披上披风,劝道:“仔细多思伤神。”

    谢及音点点头,再不说话了。

    天色平明时分,那动静渐渐停了,应天门外,裹爆竹的红色碎纸与满地血污混乱一地,岑墨带人清理叛军尸体,王瞻押着蔡宣去显阳宫见谢及音。

    蔡宣被铁索捆着,押跪在雪地里。事已至此,求生不能,唯余满腔恨意。他高声痛骂谢及音是祸国妖女,咒骂她的女儿,谢及音忍无可忍,拔出王瞻的佩剑,只见青光一闪,蔡宣的嘴被切成了两半,顿时血流如注,再也说不出话。

    佩剑“当啷”一声弃掷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