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 第52节(1 / 2)

荒腔 咬枝绿 1979 字 6个月前

老林恍然,原来是想起钟小姐了。

    但“钟小姐学艺不精”这句话,他实在不敢应,只装着纳闷陪老板聊天:“钟小姐怎么忽然就要回州市了?年底您是有点忙,钟小姐不是挺清闲。”

    沈弗峥轻叹一声,手指稍动,开一点窗,透冷风进来吹酒热。

    叹着念着,心里想着。

    “她啊,很有本事的。”

    他以为她一手琵琶弹得烂,只有胡琴拉得还行,没想到,她最擅长的乐器是退堂鼓,说敲就敲。

    还只能由着她。

    八岁半的年龄差搁着,他敢使一点强,拗她半点意思,都显得像欺负小姑娘。

    沈弗峥手指抵太阳穴,微微闭眼,不晓得酒劲和钟弥哪个更叫他头疼,他也想不明白,这才多久,怎么就由着她骑到头顶上了。

    第36章 红尘里 三千次欲言,三千次缄口

    除夕当天, 钟弥跟着章女士按习俗去陵阳山拜菩萨,除岁除厄运,迎新迎大吉。

    年关底下, 转山拜庙,是州市人的传统。

    春节前几天, 即使下雪,上山道再滑, 拜佛路上都寻不到空地。前后长队都看不到头, 有三五好友结伴的,也有全家出行,还有一些外地人,提前开车也要赶在这几天过来。

    万古殊胜处,名不虚传。

    钟弥怀疑今天一半的本地人此刻都聚在山上, 还有另一半前两天已经来过。

    转回视线, 钟弥继续跟章女士说自己在剧组实习磕了一身伤的事,得便宜还卖乖,有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 这事儿钟弥常在家干。

    章女士前脚夸她从小到大, 性子里有一样最好, 从不娇气,磕碰摔倒从来不哭, 也不要大人抱, 自己爬起来,自己拍灰, 特别好。

    后脚钟弥就哼哼着, 翘起小尾巴:“是吧是吧, 上哪儿找我这么乖的小孩儿啊。”

    章女士柔柔斜钟弥一眼:“你还乖啊?你淑敏姨前几天打扫卫生翻到你小时候的相册, 还说我们弥弥不去拍电影当明星,真可惜了。”

    有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钟弥皱眉等着下文。

    果不其然,章女士说,“才几岁大,在你外公那儿说哭就哭,眼泪说有就有,多厉害的小孩儿啊。”

    章家人都是不信佛的,章女士来每年数次来山上拜佛烧香,一开始继丈夫遗志,虔心做久了也就习惯了,心安之处,仿佛真觉举头有神明。

    钟弥问起爸爸,问她爸爸跟章女士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特别恋爱脑?恋爱脑这种时髦词汇,钟弥还得解释一下。

    章女士听后,敛起眉,很嫌弃这词,过了会儿,颇有感慨地跟钟弥说:“这怎么能叫恋爱脑呢?喜欢一个人,就能做到完全投入,这其实是一种很宝贵的能力啊,只是你们现在年轻人讲独立,谈得恋爱也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瞧不上奋不顾身这种事,可照你这么说,那戏文里唱的都是恋爱脑,哪能那么偏颇。”

    “我跟你爸爸刚在一起,也觉得他付出太多,我一度觉得累,因为觉得自己拿不出来跟他对等的东西,但是你爸爸叫我放心,还劝我,说有些人是吸水的海绵,这样的人在感情,能挤出来很多东西,可有些人天生是不吸水的料子,她能做的很少,但那也是她能挤出来的全部了。”

    “所以啊,弥弥,人这一生能遇见一个理解你包容你的人,是很重要的,这比爱还要重要。在你爸之前,妈妈也跟别人谈过恋爱,那个叔叔也很好,我们青梅竹马,也算志趣相投,只是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怀疑自己,觉得自己不对,做得不好,总想要为了这段感情修正自己。”

    钟弥接过话:“我懂!开长途老停下来修车,这路就很难走。”

    章女士很欣慰地点头。

    钟弥又问:“那妈妈,你应该是那个不吸水的料子吧?这么看,我比较像我爸。”

    章女士嗬的一声笑出来,似听了个大笑话:“你还像你爸?你连你爸十分之一都没有,你高中那会儿谈的那个男同学,跟人约好了周末去图书馆,你早上三请四催都起不来,说不去就不去了,人家男生在我们家客厅写完两张卷子,你还像你爸?你爸可做不出这种事。”

    事实是事实,钟弥也被说得不好意思,咕哝着解释:“我那时候是舞蹈班临时加训练太累了。”

    她这张脸生得漂亮,漂亮得好似天生是该得到偏爱的宠儿,她无形中得到过很多绿灯,有些她自知,有些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察觉,习以为常。

    钟弥在外,章女士经常会担心她,如果有一天,她遇到不可抵抗的红灯,她是否有能力处理好。

    再有一天,她在感情里遇见什么人,她又是否能正确地享受爱和付出爱。

    “弥弥,累是很正常的,喜欢一个人,有时候就是累了,也要陪这个人走这段路,你要去试一试的。”

    “真的走不下去了,就停下来。”

    “但一累就停,只靠对方来走,那不是爱。”

    话至此。

    山顶忽然传来钟鸣,沉沉一击,长音荡过满山松涛雪意。

    钟弥在拥攘人群中仰起头,遥遥窥见矗立林间金身佛像。

    宝相庄严,静度众生。

    进殿敬完香后,没多逗留,钟弥寻一角僻处,拍了一张山林积雪的照片,依稀可见络绎不绝的香客还在山上途中,这情况每年都会一直延续到除夕夜里。

    天擦黑下山,那张照片在回程车上发给沈弗峥。

    钟弥在丰宁巷吃完年夜饭,手机里亲朋好友的新年祝福都不知轰炸了多少轮,某个的对话框依旧毫无动静。

    钟弥用一句“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从外公那里换来一封大红包,外公是有酒瘾的,年轻时一度嗜酒如命。但这几年频频进医院,医生明令禁止,现在只能滴酒不沾,陪着女儿外孙女喝烫热的饮料。

    外公捏着玻璃杯,笑说:“你小时候,外公还能祝你学习进步,现在你大了,大姑娘心思不好猜了,那外公就祝我们弥弥天天快乐,好不好?”

    钟弥脆脆应下一声好,举杯去碰。

    “我会天天快乐的,外公也一定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一顿年夜饭热热闹闹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