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欲雪 第5节(2 / 2)

天欲雪 风里话 1976 字 6个月前

    “七年,你弄成这副模样!”光线微弱,贺兰泽上下打量她,“悔吗?”

    “您说的妾都记下了,妾能走了吗?”这晚,她终于又吐出一句话,却没有回他最后的问题。

    贺兰泽默了一瞬。

    兀自解下大氅,拂带系得繁琐,他一只手解了有一会才脱下披到她身上,还不忘替她拢了拢两侧风毛衣襟,“回吧,我们来日方长!”

    谢琼琚从他身前过,没一步回首。

    “主上,你受不得寒……”眼见雪越下越大,侍者忍不住上前提醒。

    贺兰泽收回落在对面府门上的目光。

    片刻,上了车驾。

    他在车厢内饮一盏热茶。

    热气缭绕,模糊面目。

    第4章 黑夜

    ◎反反复复做那个梦。◎

    谢琼琚倚在门后,听马蹄声哒哒远去,直至消失在西昌路直道上,方打开府门出来。黑夜昏沉,对面那盏挂在树干即将熄灭的羊角灯格外耀眼。

    她莫名怔在原地,直到寒风扑面,方匆匆往对面走去。

    寻了片刻,看见那副本就破损的人|皮面具淹在积水中,大半被浸透,已然没法用了。

    左右这处天高地远,亦被他撞破,便也无需画蛇添足了。

    谢琼琚回了府中,合上大门。

    绕过前面富丽正堂,中庭水榭楼台,穿过门厅拐入东边第二个院子。这处背靠一座矮墙,并排有六间厢房,是府中下人住的地方。

    “今个太晚了,你可总算回来了。”唯一亮着的一间屋中,朱婆婆裹着棉衣出来侯她。

    这严府本家前岁举家搬去了并州,留朱婆婆一家再此看守老宅。去岁,朱婆婆的儿子被征兵走了,没两个月丈夫又得病殁了,故而就剩了她一人。

    谢琼琚刚到这时,居无定所,只暂歇在一家客栈中。后为谋生,在山间采药售卖,不想路上救了被马车撞倒的老人。

    一来二去熟络了,便在此住了下来。

    主家屋舍,老人本也不敢随意给人居住。谢琼琚道是只当她是来投奔老人的远方侄女,又许诺每月给她屋舍租金,如此落了脚。

    “劳婆婆记挂了。”谢琼琚搀过老人,慢慢往屋内走去,“皑皑睡了吗?”

    皑皑。

    那个在延兴十三年,上报落水身亡的宗室女,并没死去。

    不过是谢琼琚眼看中山王府诸事频出,恐累及这个名义上中山王府唯一的女儿。遂瞒天过海,让孩子假死脱身。又以照料郡主不当为由将侍女兰香和竹青都赶了出去。由她们带着孩子去了竹青的老家东郡。

    前岁她逃出长安,便去寻回了女儿。

    只是不想兰香早在去往东郡的路上,染了疟疾不治而亡。而竹青的长兄正因豪赌欠债,无意撞见她容貌,贪她细软,遂欲将她卖入青楼。被竹青知晓后,三人连夜出逃。只是青楼牙子众多,她带着皑皑同竹青分了两路奔逃,只说在辽东郡汇合。

    然,一年过去了,始终也不见竹青。

    “实在熬不住,睡下了。”朱婆婆推门进去,“就同我老婆子睡吧,抱来抱去怪冷的,你屋里还不曾生炭火。”

    谢琼琚拐入内室,将双手搓热,给孩子掖了掖被角。

    “这么晚……”榻上的小姑娘睁开惺忪睡眼,却直接越过谢琼琚,朝她身后寻去。看了片刻,确定她身后无人,方有些失望地回身看了她一眼。

    谢琼琚面容上的一点欢色悄然退去,低声道,“今日赶工,阿母回来晚了,扰到你了。”

    小姑娘“嗯”了声,重新躺下,朝里翻身睡去。

    谢琼琚咬着唇瓣在榻沿坐了会,闻她呼吸匀称已经睡熟,便起身出去。

    “孩子还小,多处处,自然就和你亲了。”朱婆婆安慰她。

    谢琼琚笑着点点头。

    皑皑与她不亲,甚至自重逢后还不曾唤过她阿母。

    细想,她们母女相处的日子屈指可数。

    当年被送走时,孩子还不倒三岁。

    前头三年里,虽是养在她膝下,但她疲于应付中山王,又患病在身,皑皑多来都是被掌事姑姑和侍女们照料。

    后来竹青带她远走,能记事的两年,却已经慢慢忘记了母亲的模样。自从东郡夜奔的那个夜晚,皑皑哭着要与竹青同道,却被迫分开与她一起走后。这一年多来,都很少与她说话。只一心等着竹青到来与自己团聚。

    “你……”入屋这么久,朱婆婆一直盯着谢琼琚,这会确定不是自己眼花只惊愕地打量她面庞,又指过她身上衣衫。

    “一路上只我母女二人,恐遇歹人,我方画了妆。”谢琼琚有些报赧,垂眸将大氅解开,“这衣裳是铺中掌柜借我的,今夜给婆婆和皑皑用吧。”

    脱下大氅的一瞬,她蓦然笑了笑。

    许是对温暖的渴望,披了这么久,她只觉自然并未觉得衣裳厚重压人。这一脱下,便觉严寒刺骨,想多穿一刻。

    “还有这个!”她从怀里将胡饼掏出,“明个我还得这个时辰回来,皑皑还需辛苦婆婆,这些且给你们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