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乔抒白意料,展慎之说行,没有露出反感的表情。
乔抒白便回:【我不来了。】
金金大概正在看手机,迅速地回复:【有情况?】【白白,你谈恋爱了吗?】【我认不认识?】
展慎之的礼貌缺失症又发作了,竟然挨着乔抒白,继续看他的屏幕。
乔抒白有些尴尬,又不好意思不许展慎之看,只好打字:【不是的。】
【那你和谁过夜啊?】金金不依不饶,【白白,你是不是学坏了!!!】
她连打三个叹号,乔抒白一阵头晕,可怜巴巴地回她:【金金,我明天回来和你说,好不好?】
金金终于放过了他:【好吧,今天别玩太晚哦~~~】
乔抒白放下手机,听见展慎之开口问:“你准备告诉她?”
“当然没有,”乔抒白把手机放到一旁,连连摆手,“明天随便编点什么,糊弄她一下吧。”又讨好地问:“展哥,你想睡哪边呀?”
对于乔抒白这种十几年没睡过什么好床的人来说,路易酒店的床还是很舒服的,虽然只要一转身,或者一动就会嘎嘎作响,让他重现不好的回忆。
展慎之把灯关了,房里只剩下床下夜灯的微光。
乔抒白把厚厚的仿真绒被子盖到下巴,闭起眼睛。
睡意——同时也有今晚糟糕的遭遇带给他的痛苦,仿佛海水涨潮,慢慢升起,淹没他的身体。在乔抒白觉得自己将要窒息、喘不过气时,昏暗里,不远处的展慎之忽而开口,问他:“你昨天还做噩梦吗?”
乔抒白愣了愣,睁开眼看展慎之的方向。
由于身处暗室之中,展慎之的轮廓看起来不再那么有攻击性,声音也没有那么生硬了。乔抒白反应了几秒钟,才想起展慎之问的可能是他先前装可怜时,说自己梦见救曾茂时打的那个人回来找他的事情。
“前半夜梦到了,”乔抒白当然这样告诉他,“没有关系的,再睡就好了。”
“要把灯调亮一点吗?”
乔抒白在柔软的床垫里转身,朝向展慎之,床嘎吱了一声,他把脸半埋进被子,含糊地说:“不用吧,我不知道呀。”
“展哥,你做过噩梦吗?”他轻声问。
展慎之说没有,他们的对话不再继续。
没过多久,乔抒白睡着了,他的梦里有很多冰,冰上抹着血。他没有见到人,在深夜的大海里抱着冰块浮沉,觉得冷,所以像小时候一样哭了起来。但没有人来找他,他很伤心。
展慎之难得有些失眠。
他不是一个认床的人。前几天在军事基地培训,睡一米见方的单人行军床,也能获得不错的睡眠。
他想可能是因为乔抒白睡得不安稳,翻来覆去,嘴里说些模糊不清的呓语,让他感受到不安全,所以迟迟难以入睡。
不过他确认了那种酸果糖的味道还在乔抒白的身上,大概是什么难以洗掉的口红,或者化妆品。床不算很大,乔抒白越挪离他越近,最后干脆贴到了他的身上,果糖的味道萦绕在展慎之四周。
乔抒白把一条腿架到了展慎之身上,他的腿很细,皮肤微凉,非常柔软,用手抱住展慎之,像什么藤生植物一般,把展慎之的浴袍弄乱了,下巴贴到展慎之肩膀上。
“……妈妈。”乔抒白说梦话的声音很细,语气委屈又生气,像个被抛弃的孩童。忽然间让展慎之想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实际上也谈不上是太久以前,乔抒白像乞丐一样跪在车前,大声朝展市长伸冤;一瘸一拐地跟在展慎之身后,拙劣地搭讪,没有麻醉剂被注射了监视器,也不敢生气。
经过各方面的观察,展慎之发现他的线人不会跟任何人生气。展慎之没接触过和他类似的人,根据观察来看,好像乔抒白这类人,是没资格和人生气的。
连今晚被人狠狠耍了,乔抒白眼里也没有愤恨,好像这些情绪在他身上不存在。
也只有睡着时才会躺得乱七八糟。
乔抒白在睡眠中低下头,他嘴唇贴到了展慎之的肩,微热的呼吸吹出来。这实际上是毫无意义的举动,但是展慎之的头脑变得不怎么清醒。
他又想到了杨校长关于亲密关系的那个问题。
展慎之并不是考虑自己,他想的是乔抒白以后会有什么亲密的关系。
如果有一个能够保护乔抒白的人站在他的身边,是否乔抒白会展现出更多情绪。乔抒白会有其他的情绪吗?
乔抒白把展慎之抱得更紧了一点,手抓着展慎之的浴袍。展慎之不是很确定地抬起手,碰了碰他的手背,乔抒白便松开浴袍,反抓住了展慎之的手。
细瘦的手指插进展慎之的指缝,柔软的、温热的,就像帮展慎之擦下巴时一样——乔抒白也是一个很有服务意识的人。
展慎之没跟人拉过手,有自理能力以来,也没允许其他人帮他擦过脸,不知道是不是和所有人牵手和靠近都会是这样的感觉。
乔抒白究竟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为什么要这样抱他,展慎之都不清楚,但是他并不想,所以没有把乔抒白紧紧牵着他的手甩开。
第15章 酗酒(一)
早上六点,乔抒白醒了。
在路易酒店的后半夜,他睡得很沉,如同在妈妈的怀抱里一样安稳。
睁开眼睛之后,他发现自己蜷缩在展慎之旁边,不过展慎之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平躺得很归整,如同生活游戏里的睡眠形象。
窗帘缝隙间,天幕冷灰色的晨光透进来,将展慎之的侧脸照成一张深浅的素描图画。只有起伏的胸膛,和微微发青的下巴,让他拥有一些活人的气息。
由于许多原因,乔抒白的身体发育比别人慢一些。他瞪着展慎之的下巴,很想伸手摸一下,手刚从被窝里探出来,展慎之就醒了,转过脸来,他的眼神较乔抒白清醒不少,像早就醒了似的:“怎么了?”
乔抒白默默缩回手:“没什么,展哥,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