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是我的错。”托尼痛快地承认了,“我不该把话说得那么过火。”
几年前,霍华德的病情最重,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认为他已经撑不过来的时候,他将托尼叫到了身边,和自己的独生子交谈了许久。
没有人知道这辈子战果累累的,打过二战打赢了,搞过政斗斗胜了,年轻时候提出的技术概念在几十年后差不多都实现了的一个老人都保留着什么绝密的信息。
没有人知道他会告诉他的独生子什么,最终又会带着哪些过去入土。
佩普稍微知道一点点。
她知道了一个名字,没有姓氏,单纯的名;还知道了霍华德欠这个名字的主人不少东西。
到这个程度以后她就不该再问了,实际上她其实也没有问过,是托尼自己开了好几瓶啤酒,喝着喝着就开始讲霍华德告诉他的事情,佩普怎么劝他都不听。
因为不知道如果她走了托尼会不会出门随便找个人过来继续讲——她还真不敢说这不是托尼做不出来的事情——佩普也不能走。
也许是她的表情里泄露了一点好奇,托尼看了她一眼,忽然哼笑了一声。
“你想知道亚度尼斯是谁?”他说,“以前他是老头子的债主,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我的债主了。”
他幽幽地说:“你敢相信吗,我欠了一个我从没见过的人五百来次口活。”
当时的口无遮拦在今天给了他回报。
“我没想到你会把那些话记这么久……”盯着佩普危险的视线,托尼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怎么可能忘记?!”尽管在和托尼相处的那么多年里,耐心方面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托尼隐含无所谓的表情还是让佩普心里火气直冒,“要是我跟你说我欠了另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五百来次口活,你是什么心情?”
托尼不假思索:“男人还是女人?”
佩普表情生动地演绎着什么叫风雨欲来,什么叫火山爆发前的平静。
托尼还试图补救:“……我承认我当时把话说的太超过你得接受能力了,但佩普,别走啊佩普,听我说完,我们当时还是纯洁的上司和秘书的关系,所以我不觉得我当时有什么错……”
佩普走得越发快了。
真是决绝的背影。
托尼瞪着眼睛盯着佩普,直到她的身形完全消失在拐角,才悻悻骂了一句:“……老头子真能给我找事儿!”
还有那个亚度尼斯,那家伙到底是想干什么!
要别人欠他什么不好!
托尼越想越气,越想心里越憋得慌,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决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托尼决定去找罪魁祸首的麻烦。
不是真正的那个罪魁祸首。欠账这种事情你情我愿的,根据老头子含糊不清的言辞,托尼能百分之百地确定老头子是很清楚自己的在做什么的,这件事真正的罪魁祸首应该是老头子。
但托尼能去找老头子的麻烦吗?!那必须不能啊!
上次老头子都病重到托尼连“你要把我的债务也一起继承下来”的要求都硬着头皮答应了——尽管他当时心里想的是老头子的同龄人现在也是老头子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哪个“亚度尼斯”,说不定对方都已经入土了。
结果老头子在断断续续地昏迷了好几天之后,竟然奇迹般转醒。
就是自从那次重病,霍华德的身体彻底衰弱了下来。
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还算得上是健康,毕竟他年纪已经那么大了,年轻的时候又老瞎折腾,能恢复到这个程度,已经让很多医生都惊呼“奇迹”。
除了每天早睡早起、健康饮食、定时活动和晒晒太阳以外什么都不能做的霍华德脾气可大了,骂人的时候中气十足,吵起架来更是一个顶俩。
上次他重病的情况实在是太吓人,托尼最多顶两句嘴就乖乖听话了,不敢跟他的老父亲对着干。
怕老头子被他给气死。
不能去找老头子的麻烦,这种事显然也不能抱怨给老妈听。
等会儿。
老妈和老头子的交际圈重合度很高,老妈知道老头子在外面瞎欠账的事儿吗?!
托尼聪明机智的大脑都差点因为思考这个问题被烧坏了。他不是想不通就干脆把问题放过的性格,他只会越想不通越绞尽脑汁地去想,费尽力气地去调查。
首要任务是查到亚度尼斯的联系方式。
“……我不知道这件事还能和谁说,对不起,伊薇,我想我可能是有点神经过敏了,可是你不知道托尼在说到亚度尼斯时的表情。”佩普烦闷地在阳台上踱步,“他的表情太——着迷了。我确定我们相爱,但他的表情——”
“我完全理解。”伊薇打断了佩普,“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把所有事都忘得一干二净,我把我自己都忘记了,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
她说:“过一阵就会好的,放心。这种刺激虽然强烈,维持的时间却不会很长。”
“亚度尼斯给我的感觉很不对。他是普通人吗?”
“他不是。”伊薇肯定地说。
“他滥用自己的能力吗?”
“没有。”伊薇斩钉截铁,数秒后又放柔了语气,“……也许,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他滥用了,但我没有觉察到。”
也许他每时每刻都在滥用自己的能力,伊薇想,否则该怎么去描绘那种庞大的诱惑力?
不需要细节,不需要看清他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也无所谓亚度尼斯的相貌到底是不是符合某些人的个人审美。
任何人都会在朝着自己汹涌而来的数十米高的巨浪前发抖,任何人都会在亲眼目睹宇宙的伟大宏奇与不可名状时心生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