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会吧。
南门雅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起来,儘管此刻万物的顏色、形状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世界却以他难以接受的速度在转动,一切都好像快掉到地上。
他失控地笑了,也不知道是笑什么。
略带笨拙地把衣服套回身上,把沾着一两滴精液的脏手缩进衣服内,再摇摇晃晃地走到房间外,走廊上没有人。他停顿在原地,凝望对面属于南门望的睡房,里面不见一丝人气。
再靠近点儿看清楚,真的没人。
南门雅抿唇,颤抖的五指抓着墙壁,转头望向客厅。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实在看不清楚有没有人;但是整间屋子都静悄悄的,完全没有由人的动作所產生的各种微细声音──即使有人,他们定是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轻得不想让第三者发现自己的存在。
南门雅怕得牙齿发抖,提起脚尖,缓步来到走廊转角处。
客厅没人,真的没人。
心下的大石倏地解开,他软下肩膀,漏出一丝虚弱的笑。
然后,他又突然想起什么,飞快跑进厕所和其馀的房间审视。
没人,真的没人。
肯定地、绝对地、坚确地、没有南门望的身影。
他按着衣襟,真正地松一口气了,放轻脚步返回客厅。
只要南门望没有回来就好。
只要南门望没有看见就好。
只要南门望不知道就好。
南门雅来到客厅木椅坐下来,茫然看着前方,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这一天接连发生了太多事,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他想问,却不知道应该问谁,越是思考,头壳越痛,痛得要掉泪,什么都不想再问了。
时鐘滴答作响,分针已缓缓抵达了4字,身体与精神总算获得一点儿休息,胸口却忽然充斥起巨大的不安感。他缩了缩肩,看看时间。
不对劲。
南门望有时候放学后会顺道买菜,较迟回家,但往往不会花超过十五分鐘。
南门望有时候也会有戏剧社活动,但事前一定会在月历上标明。
正常情况下,南门望应该早就回来了。
南门望应该早已回家了。
南门雅匆忙瞟向沙发上,一时间,眼睛酸涩无比。
明明书包都放在沙发啊,怎么过了这么久才看得见?他揉揉鼻子,泪水已经充溢了双眼,心口苦痛得好难透气。他倒在桌上想哭,但觉得这样的自己太无用,活像个女人;昂起头了,这又代表什么?
自己还可以做什么?还可以做什么补救吗?
他默默注视那深绿色的书包。
那时候他跟南门望说自己是被强暴的,自己是全天下最可怜的受害者……此时此刻,会有人相信吗?可笑,连他也无法说服自己,说这一切都是醉酒生祸,责任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他再度扫视四周。
房子跟刚回家时好像没有什么不同,还是十分整洁,鞋架上没有南门望上学用的皮鞋,沙发上也没有南门望的领带,只有书包独自挨着。
他站起来,地上放着一袋红苹果,应该是刚买回来的。
沙发旁的垃圾桶也多了一小袋东西,半透明的白色胶袋隐隐透出橙黄色的东西,不像垃圾。他轻轻掀开来看。
一枚、两枚、三枚……三枚未开封的芒果布丁。
「明天拿不了奖就给我赔钱吧。」
昨天这个时间,南门望高高地将布丁从那边拋到这边,微笑着给予自己含蓄的鼓励。
现在怎会如此?
得奖之后,他们三兄弟坐在沙发上一边吃布丁,一边互相调侃欢笑……明明一切都唾手可得,自己想要的愿望只有这么简单。
是谁把这一切破坏了?
是谁的错?
南门雅倏地站起来,跌撞了一两下,疾步奔回自己的房间。
床单和被子都在不知何时被扯到地板上,一团散乱。那人穿得整齐,孤单地蹲坐在这脏被子上,静静靠着墙壁发呆。往日的亲切瞬间挥发消失了,淡然的神情让人完全猜不出他的脑里到底在构想些什么,甚至觉得有点可怕。
「老哥……」
南门雅沙哑地唤着这曾几何时是他最爱的称谓。
眼前这人,曾几何时是他最信赖、最敬爱的好大哥。
不过,对方没有理会他的呼唤,完全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像是无视,或更像是连解释也不用了,直接默认罪行。
仅馀的一点希望碎了。面对这样的大哥,南门雅顿觉胸部一阵闷焗,当下掩着嘴巴,直撞入厕所里猛地乾呕,把肺部中那堆污浊的空气全吐出来。咳了几声,豆大的眼泪终于一颗颗滚落。
他被大哥设计了。
他被二哥厌恶了。
他被大哥设计了。
他被二哥厌恶了。
他被大哥设计了。
他被二哥厌恶了。
2时30分,他和大哥从运动会回家。
3时35分,他被大哥灌醉,拖到他的房间性交。
4时05分,二哥回家。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种行为……绝对是大哥刻意佈置好的一场戏。
他无法理解、却精彩绝伦的一场好戏。
南门雅再度失笑,而后在朦胧的视线间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