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个二十岁出头年轻男性的家来说,达的公寓房间出乎意料之外的乾净。房间并不大,而且除了卫浴之外就只有一个房间,连餐厅厨房,或者能够称为餐厨的设备都没有,有的就是原本公寓里就配备好的,进门后面对鞋柜、靠墙装设的水槽与流理台。达在流理台旁边放一个电热水壶,柜子里摆上一、两套碗筷跟玻璃杯、保温杯,这样买外食回来也有办法过一餐。穿过走道,靠墙一张简素的木桌上头一半是空的,另一半放教科书,下方堆着收纳衣服的塑胶收纳箱,再加上床铺之后房间里就几乎满了,只剩下勉强供一个人走动跟转身的空间。
因为空间非常狭窄,加上父母过世之后尽可能地节省,达从来不堆积多馀的东西,墙上没有球星或明星的海报,门口没有昂贵的球鞋,衣柜里也没有多馀的配件,唯一一套西装领带是企管系学生做简报时所必须。达的教科书也多半是二手的,有些纸页泛黄、有些书上面已经有别人写的註解,有些则贴了旧的标籤。简而言之,这间小小的公寓房间,充分显示出主人的性格。杉很喜欢这间房间,他总是觉得在这里可以放心的画图。
达将笔电从背包里拿出来放上桌子,杉则把自己的包包放在墙角下,从中抽出素描簿,不过,他才拿出铅笔,素描簿就刷一声被抽走。
「你还要画?」
杉有些讶异地抬起头,视线在半空中跟达的目光撞个正着,清清楚楚看到对方摆出一副既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咦?」
「咦什么咦。」左手捏着数秒前才抽走的素描簿,右手跟着从杉的手中拔走铅笔,达挑起一边眉毛,偏过头、斜着眼,盯着杉。「你坐在我床旁边的地板上,还好意思跟我说你要画图?」
「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达把手举高,避开杉试图抢回素描簿与铅笔的手:「在我房间就得听我的。」
他的语气里含着一点点的挑衅。杉毫不畏惧地回望,嘴角仍然掛着微笑。
达的眉毛挑得更高:「蓝维杉,我在讲话,你傻笑什么?」
「嗯,我在想……」
「想什么?」
「想我好像经常看到你齜牙咧嘴的样子。」
「经常?」达耸耸肩:「你还有自觉啊?」
「毕竟我都看了十几二十年?」
「你的意思是,我从上幼稚园开始就是这种脸,还是你打从上幼稚园开始就一天到晚惹我?」
「你觉得是哪一种?」
「我怎么知道。」达将手上的东西──杉的素描簿与铅笔──放到他身后的桌子上,杉拿不到的地方,用自己挡在桌子跟杉中间。「幼稚园时期的事情我早忘了,除了你这傢伙打从五岁时起就跟别人不一样以外。」
「不一样?」杉偏着头,露出有点困惑的表情:「什么意思?」
「比方说你跟你的哥哥是同父异母,或者我们小学时家长参观日别人都把你的爸爸当成爷爷,还有你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就会在课本上涂鸦,结果被班导师看到之后叫你去参加绘画比赛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