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要回家了吗?还是要上来坐坐?」
来自身侧的询问令林耕未抬眼,在电话里衝动说想找他时,其实并未考虑好理由,看着对方似乎只是单纯地等待答案,不自主脱口:「……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唔,我瞎猜也没用吧,你想说自然就会说了。只不过——」答案很随和,尾音却弔人胃口的提高,露出一个有点可爱的浅笑:「就算只是单纯想找我,也可以啊。」
大概是那句「不介意」之后,对方露出了更多的亲近感,因而让他反覆压抑的沉鬱感有些松动了起来。
自己像是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在现世,感受着朋友的温暖,想接近、亲近眼前的人;一部分却留在梦醒之前,还在大声地哭喊,体验着受背叛的痛苦,觉得彷彿踏错了一步,就会重蹈覆辙,这样的矛盾让他不知如何排解才好。
最后却是牵了牵唇角,心里的感受出口时,却是不经意的疏离:「——谢谢,你人真好。」
上臂却被捏了一下:「我不是说过,不想笑就别笑了,要有甚么难受了,就跟我说说,没事的,我陪你。」
「……」
有些说不出话,手臂上的压力是诱惑,也是鼓励,想要倾听自己内心,也想要相信近在咫尺的人心。
「其实,我想喝酒,你能陪我喝点酒吗?」
林耕未说想喝酒确实是让佘令禹有些讶异,可似乎也不是想要牛饮买醉,只是带他去居酒屋买了些小菜跟酒精饮料就回家了。
清酒入喉并不热辣,水果酒甚至甜味较重,见林耕未只是小酌,沾了沾味道就放下杯子,他提着的心有些放下,可事实上,今晚对方确实也有些反常,比平时亲近,也似乎有些闷闷不乐……酒精消除不了烦恼,只是麻痺了感受,暂时忘却烦忧。酒醒之后,问题依旧,故而人说藉酒消愁,愁更愁。
--是不是遇上甚么事?佘令禹不愿就此浪费了直接得到答案的机会,想了一圈之后,试探道:「其实刚还以为你想买醉?」
他却垂眼露出了一个笑:「……不行啊,明天还要上班。」
「这话说得像是真想过一样。」
掛在唇角的浅笑也许是因为抿酒,也许是因为这回答代表的情绪而隐没:「……想过。」
「……其实,我以前有一阵子也泡过酒吧,说实话,效果不太好,与其喝那苦东西,不如跟我说说话?」起身倒了杯水,推给他。
薄酒的浓度,也许不足以產生醉意,可这入喉的苦味的确引起了情绪。杯身的花纹透过光照在桌面上映出漂亮的光影,林耕未伸手,抹了抹那影子,也许是「苦东西」引起了共鸣,也许只是单纯想跟对方说话,那混浊的心声自然地脱口而出:「如果你的女朋友劈腿,你会原谅他吗?」
身侧的人似乎有些讶异的挑眉,然而回话却是鏗鏘有力:「不会,我会放生她。」
「那,男朋友劈腿你会原谅他吗?」
「唔,你觉得会不一样?」
「我不知道,问你啊。」
「无论是男是女,我都会放生。」
「唔——」林耕未摸起了杯子,浅啄了一口,其实问题似乎没甚么意义,但还是想问:「你会劈腿吗?」
「不会。」佘令禹回答毫不犹豫。
「为什么不会。」
「我没劈过腿。」
「你没劈过腿,怎么就知道不会?我跟你说,很容易的。就像是一条粉笔画的线,抬脚、跨过去,这样而已。」
手指如同一双腿,在桌面上轻点,跨过了一双筷子,他不知对方听了会不会生气,这样的话,就算平静,也是刺耳。
「就算很容易,也不需要这样伤人吧?就算要分手,我也希望是好好的分开,而不是闹得两败俱伤。」
「……」
在那温和而理性的语言底下,在看似漂亮的答案底下,他垂下了颠着的手指,喉头发出了声音,又拿起了酒杯,果香气大过酒精的味道,香甜的气味中带着苦涩:「两败俱伤?既然都劈腿了,怎么会觉得受伤?也许,受伤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我不知道别人如何,但回头来看,就算是劈腿的那方,也不会把错揽在自己身上,反而也有各种怨言,种种不满——所以我才说,两败俱伤。」
温徐缓声,来自旁人的观点,却恰恰切合了他的心境跟境遇,不禁想像,也许身旁的男人也遇过一样的事,张了张口,没能说出甚么,只是提起酒瓶,看着琥珀色的液体流入杯子里:「……我懂你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