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家庭群组,颯倒是很兴奋的说自己和同学一起去吃冰,而状况好一些的母亲也追问同学是什么样的人,而最后这个话题则被弟弟给打断「八成是跟颯一样孤僻的人」。
——「巩颯。」
颯连忙把手机收起来,他吓了一跳,现在是早自习的打扫时间,应该是可以用手机才对。他回过头,才发现是班导叫着自己:「我们去外面谈一下。」
他愣了愣,说:「好。」
在走廊拖地的同学很识相的立刻将位置让出来,直接走回教室,现在上课鐘准备响了,只剩下几个迟到的同学匆匆经过他们身边。
「巩颯,老师已经把你换到大队接力的正选名单里了。」张老师露出温和的笑容说。
颯不敢置信,他觉得脑袋好像空转了好几秒,直到这时候才恢復思考能力,他眨了眨眼睛,口乾舌燥的回答:「什么?」
这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尤其是自己决定要在下一节下课就和古学宽试着讨论看看自己要跑的可能性。现在就好像原本要去整理房间的小孩,听到妈妈说赶快去整理房间一样,他觉得自己整个脑回路都被引爆了。
「老师知道你是因为对新环境还不熟悉,所以不想要跑步,」张老师虽然说是这么说,可是眼神中却有某种不容许他人质疑的氛围:「你不要担心,其他人都会帮你的,因为你是班上的一份子了。」
「我不跑步是因为我不想要跑。」颯说:「我当然有拒绝的权利,我以为学校对学生——」
「巩颯,注意你的态度!」张老师喝斥一声。也是这一声让坐在窗边的同学都转过头来,包括古学宽:「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该为全班着想!」
「我为什么要为了班上而牺牲我自己?」颯觉得自己要被什么给冲昏头,他不应该给父母添麻烦,可是必须要说,必须要讲,因为那是自己真实的声音,这不就是大家所想要的诚实吗?「难道我不想跑影响了老师的考绩吗?影响了整个班的观感吗?那又怎么样,那会比我的感受还要重要吗?」
张老师面红耳赤,好像想要讲什么,却被全然堵住了而没有办法流泻的说出来。
「我不想要以后才来后悔为什么没有遵循自己。」颯抬头挺胸的说:「这样说好了,就算到最后我还是不得不上场跑,那我也会尽全力完成,只不过我会一辈子记得,有个老师把班上的利益放在学生前面。」
——「巩颯,你为什么在这里?」
中午午休的时候,颯提着扫地用具,他艰难的走到三楼,而正出来外面洗手台换洗笔水的陈庭伟这么问到。
颯有气无力的回答:「我在消过。」
「你迟到了吗,被记警告?」陈庭伟说。
「两隻小过。」
在听到因为顶撞师长这个原因而被惩罚时,陈庭伟的手还抖了一下,差点把整个笔筒都给打翻。颯不免回想起自己在教官室内被张老师破口大骂,说她这辈子从未见过那么没礼貌的小孩。有个替代役的教官在听了事情经过后站起来帮忙缓颊,而教务主任则是说服张老师不需要去打电话通知父母。颯松了一口气,他下定决心在毕业的时候一定要写个卡片给主任。
不过,真正让自己只有两隻小过而不是二十六隻警告的原因,是因为美术老师恰巧经过教官室找同事聊天,一问之下也得知了事情经过。美术老师呵呵的笑了两声,说志育楼三楼有很多杂物等着被清理,说颯找个时间过来帮忙整理就可以把这些纪录消除了,也不会影响之后升学。
在各方急力平事的劝说下,颯就这么来到这里了。
他一边拖地,而陈庭伟则站在门旁边,他说:
「班导就是那样??呃,我之前,不晓得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之前我不小心让一些关于出柜的书掉在座位上,古学宽经过的时候就大声的唸出来,然后全班都知道我是gay了,我吓死了,所以那时候直接翘课就被记了一隻警告。然后班导知道后,还说我应该原谅他。」
颯愣住了,这件事根本比要不要跑步严重太多了,他连地板也不拖了,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陈庭伟,对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说:「啊,你应该不喜欢听到这个吧??」
「他既然是这样的人,那你干嘛说古学宽人很好?」颯问。
「因为??撇除掉我,古学宽是真的对别人很好,他的情商也蛮高的,尤其是二三年级这时候。」陈庭伟低下头:「他也不是恐同,只是很白痴的不小心帮我出柜,然后就不了了之,所以你也看到我们的关係很僵。而老师竟然说这种事必须要习惯,以后说不定也会一直发生。不过??我觉得最糟的是,老师说的好像也没错。」
颯吞了口口水,张老师在教官室的时候,虽然有些歇斯底里,但也喊过类似的话,「你这样出社会要怎么办」、「难道你以后就要对上司这样没大没小的吗?」,颯想要撇过头,就像电影里的学生一样充满傲气,可是他心里也明白,对方有自己的立场,自己也可以明白。
「你应该很讨厌别人一直跟你谈这个吧?」陈庭伟有些紧张的说:「抱歉。」
「我不会。」颯说,一边看着地面潮湿的痕跡,缓慢的蒸发,然后变得洁亮。
他看着一路延伸到尽头的走廊,敞开的窗户让鸟鸣和风声洒了进来,理园高中的每个午后都显得温和且舒适。
「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同性恋吗?」陈庭伟小声的说。
颯顿了顿,他一边将走廊旁放置的石膏像拿起来,接着擦拭后方的墙壁:「因为我觉得那违反了自然定律,人类的本能不就是生存和繁衍吗?而两个同性别的人却说要和异性别的伴侣要一模一样的权利,我觉得很奇怪,因为这明明是不一样的事物??可是想了想,同性恋也没有说造成了什么世界危害,所以我觉得就是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那个,你应该知道,公开说自己讨厌同性恋,会变成眾矢之的,不是吗?」陈庭伟开口。
颯转头看向陈庭伟,对方的表情非常认真,不像是问句,反而是某种忧心的关怀。
「那总比,我嘴巴说支持,实际上却暗自作呕好多了吧?」
陈庭伟撇过头,颯听到对方含糊的应了一声,而他也发现陈庭伟的耳根似乎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