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我死就罢了,你可别着凉了。裸体的毛病怎么还戒不掉,以后你伤寒时还有谁能替你煎药……」
对于一个没有开过荤的傢伙,再怎么积极主动也是没有用的。
何羡月傻了好一阵子,最后也只能皱眉扶额,叹了句:「脑壳疼!」
一夜未眠,何羡月忙着搜索许忠怀的房间里到底有没有小黄书,许忠怀则是不知所以的一直盯着恩公翻着自己的住所。罢了!不管恩公做了什么,都牢牢收入眼底,记着就是了。
摒退了眾人,特别是总爱瞎折腾的倇老。那些许忠怀熟悉的人,一一走过他身畔,说的都是许忠怀忠肝义胆,此举为国为民为主公值得天下效法,却没有人劝他临阵脱逃,劝他珍惜生命,一个都没有。
恩公的神情甚是厌恶,许忠怀倒是把目光全都倾注在他身上,多贪一眼是一眼。君王缓缓而至,就算只着纯白单衣,顾盼之间仍是天子气度,雍容华贵、崇高而凛冽,不让许忠怀搀扶,主公自行坐定位。
主公神情縹緲,彷彿被抽了心神,无喜无悲,只是单纯的存在在这里。恩公划开主公掌心时,他更是一声不吭,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这样的主公又让许忠怀看不懂了,那他就姑且当作这是难捨的表现,毕竟也是打小的交情,虽然只是君臣关係,但在许忠怀心中早就当成亲兄弟。
他们对坐于一面大镜子上,身侧各置一枚香炉,焚着不同的香薰。恩公说一侧是太岁喜的味道,另一侧是太岁恶的。他们对掌,划开的口子也对在一起,如此血脉连通,能促使太岁移转。
如此尚且不足,主公虽然虚弱,但内功底蕴仍与许忠怀相仿,两人运气推移,合成一体气脉以作周天运转,逼着太岁不得不跟着这股蒸气洪流移动。不消多久,两人额上沁了一层薄汗,紧闭的双眼,紧皱的眉头,都体现着这过程有多么艰苦难熬。
香烟裊裊,蒸气腾腾,一时之间寝室宛若被水雾素纱笼罩,何羡月就在一旁看着,冷冷看着。身边的滴漏是金龙造型,从龙口吐出水珠,滴落下方一圈瑶池,任凭这滴漏镶金镶银镶珠宝,时光还是照样滴答流走。感谢这君王不懂地位远不及时光重要,才让他有可趁之机,否则未经蹉跎,许忠怀一早就被拿下了该如何是好?
匆匆过去两个时辰,主公脸色渐润,许忠怀却愈发枯槁,像是被榨乾的大树。终于是消停了,一阵热气排开两掌,许忠怀呕了一口血,失去重心的倾倒下去。
主公将他拉入怀中,用他看不懂的表情看着他。
「主公,忠怀再不能护您,请多保重……」这是许忠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闔眼与世长辞的那瞬间,主公整个傻了。
全身颤抖不已,他抱着许忠怀,紧紧抱着,脸上写满了悲愴和不可置信,他靠近鼻口测着呼息,贴近心口测着心跳,压着脉搏极尽疯狂的寻着那不再可能的跳动。他身上这个人,是他心爱的人,此时此刻却是一个死物。
他以为自己的心也跟着死了,所以无痛无觉。可这该死的心啊!却是这么真诚的疼痛着。他抱着许忠怀哭号,再没什么君王气度,更没什么明媚远山,他只是一个痛失所爱的人,每感受到许忠怀温度流失几分,就有数万骨鞭笞打着他软嫩的心脏,明明伤痕累累,却还如此不负责任的用力跳动着啊!
他轻轻的吻了许忠怀,这是他贵为君王却从不敢做的。
「阳侯,该把许忠怀的尸身给我了。」何羡月才不管他们的情谊多真挚动人,该他的就该属他,一点都不能赖。
「忠怀,是我的。」主公一边颤抖,一边把话挤出牙关。
「君子一言九鼎,阳侯是想要抵赖?那便是小人了!」何羡月继续出言嘲讽。
「君子如何?小人如何?在他面前又有何重要?」主公恶狠狠地说,再也没有应有的从容与温润,在何羡月眼前的,就是一个只想抵赖的孩子,齜牙咧嘴的保护着自己的宝物。
「他都死了,不嫌领悟太晚吗?」何羡月冷冷道。
主公暗了神色,大喊了句:「来人!拿下!」
寝殿门一下被拉开,外头是数不清的侍卫,一股劲就要廝杀进来。
「阳国主公薄情寡义,这下我可见识到了。」何羡月一阵冷笑。转瞬之间向外掷了烟弹,里头可都是辛辣刺激眼鼻的东西。而后腿风一扫又将寝殿门闔了起来。主公已摆出架式,一手护着许忠怀,一手执剑,虽然久病初癒有些虚弱,但还不至于会输给这娇弱青年。
何羡月只是笑,不知为何这个笑脸让主公觉得很熟悉,不觉一怔,倒给了他可趁之机。何羡月向前揪住了尸身领口,猛然就离了主公怀抱。
「别逼我再毒你一次。」何羡月这样说,突然往空中拋洒了不知名的粉末。
主公下意识掩住口鼻,回过神来,粉末尘埃尚未落地,那双人却已无影踪。
那个少年让主公想起多年以前的一个人,圆润的双眼,俊朗的面貌,人畜无害的笑容,却总是杀伐果断,手段狠辣……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世上的毒只有少年能治,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