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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台上的x忽然停下压制ivy的动作,tim本有的情慾和兴奋的表情退下大半,跟他对戏的人喘息着还没从剧情中抽身,表情茫然,台下其他人则不明所以。

    x跳下舞台走向何导,低声跟他解释几句,接着匆忙地离开排练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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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嘴巴开开合合正说着什么,可习齐耳边杂音过多,他微微偏头凝神倾听,仍然无法听清楚。

    习齐:「等……等我一下,我现在听不到你说话。」

    眼前那人闭上嘴,露出疑惑的神色。

    习齐:「我没事,偶尔会这样,静个几分鐘就好。」

    x点点头,表示了然。

    对x来说是安安静静的几分鐘,对习齐来说是一个努力放空的过程,他之前发现如果尽量不放任何注意力在事物上,任由过多的杂念从脑海中飘过,与紊乱的讯息保持抽离的状态,有助于平静,这也是为什么他对外物总显得有些迟缓与疏离的原因。

    等幻觉幻听七零八落地下降至可控的程度后,习齐发现手中的热可可已经完全凉了。

    他转头对x说:「好了。」

    x没立刻说话,他凝视习齐,少见地没有笑容,眼里黑沉沉的深意让人捉摸不透,上半身因为方才赶着出来来不及套回衣服,年轻而结实的躯体落落大方地展现,气质变化很大,彷彿褪下一层友善外衣,显现坚冷的内里。

    x:「能不能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事?」

    习齐想,解释一下也是应该的,x一直以来都对他很好,他不想辜负这人的关心。

    习齐又想,但会不会这一切的温暖都是坏掉的脑袋为了安慰自己而营造出来的?会不会其实在内心深处他其实希望有个对他很好的人可以倾听自己的事,然后无限度地包容他?如果x先生是自己的妄想,这样的习齐是不是很可悲呢?需要靠妄想苟活?

    然而只要有一丝可能,这个人是真实的可能,他就无法拒绝。

    「十年前的公演,我站在台上表演时就是崩溃的状态,我想逃避很多事情,或者说……整个人生,我都想逃,而剪刀上的蘑菇几乎就成了我的出口。」

    「跟我一起演出的罐子学长,就是tim,他本来计画演完舞台剧后自杀,但其实他最大的愿望是死在舞台上,所以我想帮他,我在公演前把道具换成真的剪刀,在最后一刻把剪刀刺入他的眼窝,完成后我就彻底疯掉,我把自己当作ivy活着,因为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我自己的人生。」

    「我在疗养院待了十年,所有人都以为我会一直疯下去,可是……奇怪的是,我又一点一滴的清醒起来。我想我的浅意识里……知道我终究不是ivy,我不像他一样纯粹无辜,我是加害者与被害者,软弱无力,自作自受。」说着,习齐露出一抹歪斜而讽刺的笑容。

    「我哥之前因为一些事情而对我感到愧疚,他照顾我十年,无怨无悔,只是我也成为了他的束缚,几乎失去了自我,我希望让他脱离我,重新开始……所以我决定搬出来住,他哭着求我不要,趴在我身上哭,哭了很久,我跟他说我想去出去一下就走了。」

    「我已经犯下太多错误了,因为我的错我把我们家给毁了,还害死了……我的另一个哥哥,我就是个错误,大概这辈子就这样下去……只是,或许我的离开可以成为别人人生的转机,他还年轻、还正常……还有更多可能。」

    说完这些,这些描述浅浅地承载他支离破碎的过往,身体被无形的黑洞吸引大半力气,又来了,又在发抖,冰寒刺骨的冷意流动在血管中,挥之不去。

    习齐惶惶然,方才退去的幻影又浪潮般的打回来,这次不是蘑菇,而是肖瑜,他站在不远处对微笑着,大火熊熊烧起,焚烧他的身躯。

    「小齐,我好痛阿,为什么你就是听不到呢?」

    我听到了……

    我听到了,瑜哥……

    我知道你很痛,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习齐腿一软就要摔下去,x眼疾手快地抱住,习齐死死地握紧拳头,青筋暴出彷彿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身体切割成两个部分,一半的自己拼命地哭喊、尖叫、发狂,另一半却还能惦记着x在旁边,告诉他:「我又、又听不到了……再等我一下。」

    七、八分鐘后习齐回神,才发现两人都坐在阶梯上,可可不知何时打翻,洒了一大片在衣裤子上,x正抱着他,他的脸贴着他温热的胸口,骨肉下心脏稳定跳动。

    奇异地令人心安。

    习齐:「好了……谢谢。」

    x没有放开,在他耳边温声道:「我带你回去休息吧?」

    习齐:「……外套弄脏了,对不起。」

    x:「小事,我回头拿去送洗就好。你现在有力气站起来吗?」

    习齐小力摇头,「再一下。」

    x安抚般地抚触他的后颈,这动作有些过于亲密,习齐却不反感,他深埋在对方怀里,眷恋这里的温暖。

    过一会儿,x放开他,「我揹你吧,你想回家还是去我那?」

    习齐说:「我得去上班……现在几点了?」

    x:「不能请假吗?」

    习齐:「我必须去上班。」

    他很少对什么事如此坚持,x没有勉强,「离你上班还有两小时的空档,我先带你去把湿掉的裤子换下。」

    x将他带回租屋处。

    他本就不怕冷,给习齐盖的厚棉被还是上次他来之后赶紧去买的,现下习齐冲澡借来长裤穿窝在被子里取暖,瘦弱而温驯。被可可淋湿的裤子已经洗好,在烘衣机里翻滚。

    习齐犹豫半晌,怯生生地问:「请问……这里可以让借我住几天吗?找到房子后我就搬出去……如果不方便也没关係。」

    x觉得他怯弱得可爱,不禁捏捏他的脸。

    「可以,不急,反正我一个人挺无聊的。」

    习齐訥訥地道谢。

    两人坐在床上,x随口问:「要看电视吗?」

    习齐说好,等电视开了之后则问:「能不能静音?」

    x顺着他,接着两人肩并肩看电视,气氛倒也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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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他上班后,x回学校继续排练,跟他对戏的lvy本名陈泽生,两人同班三年交情不错,愿意留下来陪他把落下的进度补完,何老师也尽心尽力,坐在台下盯着他们,时不时提建议。

    结束时近凌晨三点,x跟陈泽生在外头抽菸,随意聊天,讨论角色。

    陈泽生这人戏里戏外天差地远,戏中要柔弱就能多柔弱,说哭就哭惹人怜爱,戏外就是个乾脆利落的直肠子性格,没ivy那般心思细腻百转千回。

    聊了几句陈泽生终究忍不住,还是问:「你今天带来的那个男的是谁?」

    x耸肩,「不好说。」

    陈泽生说:「你知道,为了演这齣戏大家多少都会研究资料,十年前虽然没录影,但是照片倒是留了不少,你今天带来的那个……跟照片里的太像了,大家都在讨论,何老师当时有亲眼看过那部舞台剧,但他什么都不愿意说,只是骂我们太间了找死。」

    x说:「他不会再来了。」

    陈泽生:「所以真的是他?」

    x:「是。除此之外的不方便说。」

    陈泽生:「嗯。接着又说:那人气质对应ivy简直浑然天成。难怪何老师总说我还得磨。」

    x没说话。

    陈泽生:「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不上我演的ivy?」

    x摆摆手,「都行,你们是不一样的人,本来就会有不一样的风格。」

    陈泽生翻白眼,「一听就是客套话。」

    x斜眼回嘴:「说啥都不信,还他妈的爱问。」

    陈泽生「嘖」了一声,埋怨道:「我不是你,本色演出,要花的功夫多了去。」

    x不说话,只是丢给他一个怪模怪样的笑容。ivy说不准是什么样,就是每次见了都毛毛的。

    但这样的古怪和尖锐,很有tim的风格。难怪每次剧本里的危险角色大家都爱找他接。

    他们又扯了几句没营养的话,末了,陈泽生意有所指地感慨:「tim和ivy间真是奇怪的关係,互相成就互相毁灭,你小心点。」

    x不甚在意,「我都可以,就是看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