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与欧西里斯偕行着,即将一同走向光的尽头时,我感觉脚底彷彿有千斤重一般,终究是停住了脚步。
一种恋恋不捨的感觉,使我无法继续前行。
欧西里斯回头看着我,用一双带笑的眼睛看着我,柔声问道:「怎么啦?瓦提。」
「我……不想走。」我说。
手持权杖的欧西里斯,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一双金色的眼眸子看着我。
他露出为难的表情,苦笑道:「别这样,我知道回去那里,你会很辛苦,可是你不能不回去,不是吗?」
「不是这样。」我摇头。
待在祂的身边,实在是太安心了……
就算人在现代,我也一样恐惧。除了祂以外,没有人能给我同样的感觉。
除了祂以外,没有其他人能保护我。我的诅咒还没有被解除,儘管如此,我却觉得欧西里斯拯救了我的灵魂。
欧西里斯佇立着,脸色突然一变。
「瓦提耶,你的阳寿未尽,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你不可以这么任性。」祂说。
祂肯定是察觉了我的心思……
这让我很羞愧。但是既然已经如此。
「──我不想离开你。」我直接了当地告诉祂,「求求你,别让我回去。」
闻言,欧西里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祂伸出手,抚上我的脸庞,摸娑着我的唇角,微微地低头靠近我。
祂青金色的发丝,垂在我的脸颊边,让我有点痒痒的。
我离祂很近,能感觉到祂的吐息。祂分明是冥神,我却可以从祂的呼吸间,感觉到生命的萌发。
祂看着我良久,都不发一语,而后才说道:「快点回去你那边吧。」便收了手。
「你就……不想留下来陪我吗?」我抓住那隻手。
「等你变成死人再说。」欧西里斯低垂着眼瞼,「现在还不是时候。」祂轻轻一抽手,便脱离我的箝制。
「你在阳间还有必须追求的事物。」祂摸摸我的头,而后一挥权杖,扬起一阵夹带着光芒的强风──
「──别走!」
我猛然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房间,这里是孟斐斯的后宫里。
「叫谁别走啊?」巴戈阿斯坐在我的床边,用曖昧的眼神看着我,「大人,你该不是梦见陛下了吧?」
不知怎地,见到巴戈阿斯,令我有一种非常不愉快的感觉。
我发现他的脖子上掛着一条金项鍊。古埃及的奴隶连衣服都不配穿,这不是他这个阶级的人该配戴的饰品。
「你升官了,是不是?」我问他。
「多亏陛下提拔。等到登基大典的时候,我就能得到正式的誥命。」巴戈阿斯笑道。
「登基大典还没举行?」我问道。
「太阳神祭司大人还在沉睡,自然是无法举行了。」
他回答我:「虽说陛下现在名面上还是摄政王,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他的身份早已今非昔比。
「宫里那些叛党也被陛下清除殆尽,现在的孟斐斯已经被陛下牢牢捏在手心里了,陛下的地位在全埃及无可动摇!」
巴戈阿斯说得很开心,神采飞扬的,看来他非常在意内弗尔卡拉,并且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不像是我,对此一点情绪都没有。
巴戈阿斯继续问道:「所以呢?大人,你刚刚到底是梦见谁了?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还是陛下?」
「都不是。」我回答他。
「真是薄情啊,大人。在你昏迷的期间,陛下可是每天都来看你呢。」巴戈阿斯从我的额头上,把浸了凉水的亚麻布取下,放进金水盆里。
「你为什么开口闭口都是『陛下』?现在的法老到底是谁?」为了确认目前的情形,我问道。
「当然是内弗尔卡拉陛下啦,你在说什么呢?神官大人。」巴戈阿斯说道:「果然是把脑子烧坏了吗?」
「巴戈阿斯,你先退下。」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那冰冷的语声,低沉的嗓音,让我浑身冷颤。
「是,陛下。」巴戈阿斯伏地,以脸贴面,随后便起身,面朝着内弗尔卡拉往后退步,恭敬地自小门离开。
内弗尔卡拉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坐到我的床边,用厚实的胸膛靠着我。
被他这么一碰,我不由得浑身打颤,躲了躲。
他掀开我的头发,用他的额头碰了碰我的额头。「看来已经退烧了。」
他把我抱在他的怀里,「你还会觉得不舒服吗?」
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没有。」我推开他。
我不想与他说话。
他喜怒无常,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对我,我不相信他,也对他一点都不放心。
「幸好你醒了,我很担心你。」他伸手想把我的鬓发拨到耳后,我却几乎是反射性地撇了头。
他见状一怔,手隔着薄被,放在我的腿上轻轻地摸娑。
想到他与那个神祕人之间的谈话,就让我作呕。
我又怕他杀我,还是要虐待我,不敢动弹,只能任凭他这么摸。儘管这让我非常不舒服。
我曾经贪恋过他肌肤的触感,我的手指记得他焦糖色的皮肤那弹润的触感,可是现在的我已经不喜欢他碰我……再也不喜欢了。
他瞧着我一会儿,似是若有所思,便收了手,只是规规矩矩地坐在床畔。
本来他已经伸出手,想揽我的肩膀,又强自收了回去,看上去像是有些不习惯,也有点侷促。
「你这一个月以来的状况并不乐观,连御医都束手无策。」
他别开目光说道:「我以为你会死。」
我恨恨地笑道;「我就是个死贱民。对你这么高贵的摄政王而言,不论我死几次,或是死掉几个我,都不算什么,不是吗?」我刻意不尊称他为法老。
「你会这么想,我并不意外,可是我还是想让你知道,你对我而言很重要……非常重要。」他说。
「我不相信你。」我终究还是无法压抑我对他的憎恨与不满。
我瞪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把这句话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哪怕他现在是摄政王,之后是法老,我依然想噁心他。
「瓦提耶。」他看着我,握住我的手,一派虔诚地说道:「──我想娶你。」
「……什么?」我差点以为我听错。
「我想立你为我的偏妃。你会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他说:「等你被我收房,我就立刻把伊塞诺菲特打入冷宫。」
「笑话,把你的正妻打入冷宫,对你有什么好处?因为本来就是想登基成为法老才娶她,等你成为法老,就可以把她当成废物一样丢掉吗?」
我说:「那么,你现在想利用我来为你做什么?你先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你也把我丢掉!」
内弗尔卡拉摇摇头,「我要怎么做,才能重新获得你的信任?
「就算是要把伊塞诺菲特废后,我也愿意,只要你开口求我。」
「我为什么要求你废后?万一西台国王上门寻仇,到时候我岂不是成了上下埃及的罪人。」
我说:「你真是个疯子……男人怎么能当偏妃?你让我好好地继续当太阳神祭司,为埃及尽心尽力地做点事,难道不好吗?
「伊尔迈陛下明明就钦点我当大维吉尔。你觉得大维吉尔的位置跟你的偏妃,我比较想当哪一个?
「就因为你是法老,所以你想怎样就怎样,可你尊重过我的意思吗?」
「你不能继续当太阳神祭司。」他几乎没有思考,立刻就回答道:「你的权力太大,已经能与我抗衡。你会不受我的控制。」
「说到底就是想控制我,你到底是哪里有猫饼……」
「啪!」
我话还没说完,内弗尔卡拉就赏了我一计耳光。